馬克思關(guān)于出版《德法年鑒》的書信

陳力丹

馬克思經(jīng)歷了1842-1843年《萊茵報》的工作之后，于1844年籌劃出版他參與的第一家期刊——《德法年鑒》。保留下來的馬克思關(guān)于辦刊宗旨的書信，展現(xiàn)了他最早的關(guān)于社會主義理論期刊的辦刊思想，即把期刊建立在研究問題、面向社會追尋真理的基礎(chǔ)上，而非精英教誨蕓蕓眾生的老套路。這家計劃中的期刊由馬克思和德國出版家阿爾諾德·盧格（Arnold Ruge，1802-1880）共同主編，定名《德法年鑒》。這是一家在巴黎出版的德文月刊。盧格向出版雜志的蘇黎世文學(xué)社投入6000塔勒股金。由于盧格到巴黎后不久生病，雜志的具體工作主要是馬克思做的。

盧格先后在哈雷大學(xué)、耶拿大學(xué)和海德堡大學(xué)學(xué)習(xí)哲學(xué)，1926年因倡導(dǎo)學(xué)生加入進步組織“自由德意志”被判監(jiān)禁，1830年出獄后在哈雷大學(xué)任哲學(xué)講師，主要研究黑格爾哲學(xué)。1837年在迫害黑格爾左派的運動中被趕出大學(xué)講壇，此后轉(zhuǎn)入出版和政論活動。同年創(chuàng)辦《哈雷年鑒》，以后改名為《德國年鑒》（日刊），成了德國青年黑格爾派的宣傳中心。1842年起，他與青年馬克思的書信交往較多。1843年馬克思主編的《萊茵報》和盧格主編的《德國年鑒》先后被查封，于是盧格和馬克思醞釀到法國巴黎創(chuàng)辦一個新的雜志《德法年鑒》。為創(chuàng)辦這份雜志，馬克思與他有多次通信討論。

圖：《德法年鑒》封面

《德法年鑒》1-2期合刊號上刊登了8封書信（作者分別為馬克思、盧格、米哈伊爾·巴枯寧、路德維希·費爾巴哈），馬克思寫的信有3封，均是與盧格討論德國形勢和雜志方針的，以《摘自〈德法年鑒〉的書信》為題，收入人民出版社1956年出版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1卷407頁-418頁，以及人民出版社2004年出版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二版47卷57-63頁，共約8000字。本文引用的是1956版的譯文頁碼。

這3封信的第一封，寫于1843年3月，當時他在荷蘭旅行的船上，荷蘭是馬克思母親的家鄉(xiāng)。第二封信寫于1843年5月，當時馬克思回到了《萊茵報》曾經(jīng)的出版地科隆。第三封信寫于1843年9月，當時馬克思在德國小城市克羅茨納赫，他與燕妮在這里度蜜月。這些信主要談到了三個問題：

（一）德國的基本形勢。馬克思認為，德國國內(nèi)的矛盾已經(jīng)表明，德國處于革命的前夜。普魯士國王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1840年實行假自由主義政策，由于他無意改變原有的專制體制，因而造成了一場很尖銳的社會沖突。表面上自由的政策使許多人敢于要求代議制和出版自由，而這些要求一旦危及到王位時，國王又要求恢復(fù)舊秩序。“結(jié)果它向全世界清清楚楚地證明：專制制度必然具有獸性，并且和人性是不相容的。獸的關(guān)系只能靠獸性來維持。”（414頁）當然，還有許多庸人認識不到危機的形勢，馬克思說：“滿載傻瓜的船只或許會有一段時間順流而行，但是它是向著不可幸免的命運駛?cè)ィ@是因為這些傻瓜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點。這命運就是即將來臨的革命。”（408頁）他的言外之意是：我們負擔著指出問題和方向的責(zé)任。

（二）如何看待德國的形勢。由于普魯士國王鎮(zhèn)壓了1840年興起的德國民主運動，德國存在著一種悲觀的情緒。馬克思認為，這恰恰給予了人們思考的機會，“受難的人在思考，在思考的人又橫遭壓迫，這些人的存在是必然會使那飽食終日，醉生夢死的庸俗動物世界坐臥不安的。”（414頁）他樂觀地說：“讓死人去埋葬和痛哭自己的尸體吧。最先朝氣勃勃地投入新生活的人，他們的命運是令人羨慕的。讓我們的命運也同樣如此。”（408頁）

（三）確定《德法年鑒》的方針。馬克思認為，雜志是要為“真正獨立思考的人們尋找一個新的集合地點。”（415頁）由于德國的空氣會把人變成奴隸，因而他建議去“新世界的新首府”巴黎辦這個雜志。雜志的目的是揭露舊世界，為建立一個新世界而積極工作。他用一句話表達了雜志的方針：“對當代的斗爭和愿望作出當代的自我闡明（批判的哲學(xué)）。”（418頁）馬克思在說明辦刊方針時，強調(diào)反對思想上的先入為主，他指出：“新思潮的優(yōu)點就恰恰在于我們不想教條式地預(yù)料未來，而只是希望在批判舊世界中發(fā)現(xiàn)新世界。”“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不是以空論家的姿態(tài)，手中拿了一套現(xiàn)成的新原理向世界喝道：真理在這里，向它跪拜吧！我們是從世界本身的原理中為世界闡發(fā)新原理。”（416頁、418頁）

1844年2月底，《德法年鑒》僅出版了1-2期合刊號就被普魯士查禁。這期雜志上有馬克思的文章《論猶太人問題》、《〈黑格爾法哲學(xué)批判〉導(dǎo)言》；恩格斯的文章《政治經(jīng)濟學(xué)批判大綱》、《英國狀況》。還有莫澤斯·赫斯、卡爾·貝爾奈斯、布魯諾·鮑威爾的文章，以及德國詩人亨利希·海涅、格奧爾格·海爾維格的詩。這期合刊號印刷了2000冊，其中三分之一在德法邊境被沒收，但銷售出去的刊物激起了很多人的共鳴。恩格斯稱《德法年鑒》是德國“第一個社會主義的刊物”。（《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588頁，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

《德法年鑒》被普魯士查禁后，兩位主編的觀點也發(fā)生了分歧，于是馬克思與盧格分道揚鑣了。1847年盧格在法蘭克福議會中組織左翼派別，任《改革》雜志編輯。1849年，他因被指控參加1848年革命而逃亡英國，以后便一直在英國從事教學(xué)、寫作等活動。盧格思想上屬于政治自由主義，具有明顯的空想成分。馬克思和盧格在英國偶有交往，但那時已經(jīng)屬于不同的思想陣營，文字上馬克思批評盧格較多。

盡管政治上分裂了，但早年與普魯士專制制度斗爭的年代里共患難的經(jīng)歷，使得馬克思的夫人燕妮與盧格及其夫人一直保持著通信聯(lián)系。1871年援助巴黎公社流亡者時，燕妮曾向盧格求助，盧格寫給燕妮的一封回信被保存了下來。馬克思和燕妮的女兒在英國南部濱海城市布賴頓逗留期間，燕妮·馬克思曾勸女兒就購置女裝一事向盧格求助。<＼＼Y8＼本地磁盤 （F）＼2011-新聞前哨＼2016-2＼BBBB-.T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