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令昆
電影《時間》中的容顏與愛情
□游令昆
電影《時間》又名《欲望的謊容》,是金基德導2006年執導的作品,被選為第41屆卡羅維發利電影節開幕影片。導演圍繞韓國整容事件進行敘事,探討如何經營愛情。影片表達出“真正的愛情是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和容顏的衰老而改變”的主題。
時間;整容;愛情
從1996年的《野獸之都》到2016年的《網》,20年間,金基德導演參與拍攝了20余部電影作品。其中,2012年出品的《圣殤》獲得第69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獅獎。金基德導演的電影中充滿了“暴力”和“死亡”情節元素,而電影《時間》卻以整容探討愛情。
《時間》是一部表達女性意識的影片,是反映韓國“整容”這一社會現實的現實主義電影。金基德導演追求畫面的構圖,運用柔和的光線,補償主題的無情。作為一個具有話語權的導演,時刻闡釋著自己的道德原則。金基德說過,“可能90%的人都在過一樣的生活,但還有10%的人過著比較特別的生活。一般韓國電影表現的都是這90%,而我的電影表現的卻是這很特別的10%。我偏愛這10%,如果我的電影不能給觀眾表達這特別的10%,那我就沒什么可說的。”這就是他執導的電影中男女主人公常以自我傷害和死亡作為結局的原因。
影片在一開始就奠定了“溫情”的基調,男主人公智宇坐在寧靜優雅的咖啡店里,陽光灑在店內,濃濃的咖啡氣息飄蕩在空氣中。但是溫情也僅限于此,隨著劇情的發展,女主人公勝喜一次又一次的整容,打破了這種溫情。冷冰冰的手術臺,刺眼的手術燈光,沖擊著觀眾的視覺。金基德慣用的殘酷得到了延續,這種殘酷有別與旁人的指責,更多的是導演對于整容行為的態度。
“電影作為一種現代藝術,其中性別的秩序、性別的話語、性別的表達是內在于電影機器、主流電影敘事邏輯之中的”。①金基德導演抓住了女性與男性愛情中信任與被信任的關系,刻畫了勝喜與智宇整容前后生活的變化和巨大的精神壓力。韓國整容事業的繁榮得益于社會的理解以及女性對美的認知度。很多人沉浸在整容后容顏變美的喜悅之中時,金基德導演卻抓住韓國社會中的整容悲劇,為觀眾剖析整容者的內心世界。
(一)鏡頭
《時間》的敘述風格具有很強的視覺沖擊力,導演運用了大量的空間重復手法。金基德采用了“環形”敘事模式,片中的第一幕和最后一幕是同一組鏡頭:一個戴著墨鏡和口罩的神秘女人。
影片開始的28個特寫鏡頭之后,第29個鏡頭是女主推開整容醫院的大門走出來。整容醫院的大門是一張,金基德導演精心設計了影片的開頭,運用了隱喻的鏡頭,為影片埋下了伏筆。整容醫院的兩扇門由一張拼貼的女人臉構成:一半是沒有化妝的,一半是化妝的女人臉。(如圖1)
在咖啡店世喜和智宇爭吵的時候,咖啡店的女服務和路邊停車的女司機成為矛盾升級的原因。世喜開始懷疑智宇對他的愛情,通過特寫鏡頭運用展現世喜的面部表情,咖啡店櫥窗的鐵藝柵欄猶如一層隔普(如圖2),隔開了世喜和智宇的通往內心的大門。
影片的29分鐘,雕塑公園的雕塑群是電影《時間》中的符號集群(如圖3)。智宇和勝喜在雕塑公園的合照作為時間的一種表達形式,記錄兩人感情的美好時光。主、客觀視角的運用,表達了勝喜對智宇濃郁的愛意。
影片的59分鐘,智宇的特寫鏡頭(如圖4),他開始懷疑勝喜和世喜的身份,感覺世喜身上太多勝喜的影子。象征蒙太奇的剪輯手法,表達了智宇的思緒如水流般不停流淌著(如圖5)。
(二)剪輯
影片開始長達2分鐘,金基德導演運用28個特寫鏡頭的畫面表現了整容的基本過程。在這些不同角度的特寫鏡頭中,冰冷的手術刀在一個原本健康的女性的身體上肆意地切割,再用人工合成物質注射填充、縫合。特寫鏡頭的積累剪輯,增強了影片中整容的真實效果。
鏡頭1眼部大特寫,眼睛從閉合到睜開,眼球上呈現出的手術臺上無影燈。
鏡頭2輸液管特寫,液體一滴一滴地滴落下來。
鏡頭3又回到眼部特寫,由黑色筆在眼部畫虛線。明顯地看出來是割雙眼皮手術前的準備工作。(如圖6)

圖1

圖2

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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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8

圖9

圖10
鏡頭4和鏡頭5是一個小組合,開刀和縫線兩個特寫,表現了割雙眼皮手術的過程。
鏡頭6搖鏡頭,從上到下展示了一個插進嘴里的手術儀器。
鏡頭7口腔內部的縫合特寫。(如圖7)
鏡頭8激光針在皮膚表面修黑痣。
鏡頭9從鼻子開始在面部畫出手術前操作位置的特寫。
鏡頭10一支針管和戴口罩的醫生面部特寫,眼神嚴肅認真。
鏡頭11男醫生的眼部特寫。
鏡頭12手術器械特寫。
鏡頭13手術儀器特寫。
鏡頭14醫生拿起手術儀器特寫。
鏡頭15醫生眼部特寫,嚴肅認真地觀察手術器材,可以看出是隆鼻手術的材料。
鏡頭16鼻子手術操作過程的特寫。
鏡頭17紗布覆蓋在鼻子上劃出黑線。
鏡頭18醫生眼睛和剪刀的特寫。
鏡頭19手術刀操作的過程。
鏡頭20口腔內部的手術過程。
鏡頭21手術進行中手部的特寫。
鏡頭22手術進行中手指插入下巴的特寫。
鏡頭23手術儀器從嘴部插入身體內的特寫。
鏡頭24輸血的特寫。
鏡頭25針管注射液體特寫。(如圖8)
鏡頭26女性乳房特寫。
鏡頭27豐胸手術的縫線過程。
鏡頭28手術臺上的雙腳和手術過程中帶血的紗布,直到整容手術的結束。(如圖9)
影片的63分鐘世喜剪過去勝喜的照片(如圖10),打印出來勝喜的照片作為面具戴在自己的臉上(如圖11)。對比蒙太奇的剪輯手法,再現了智宇看到這一幕后,內心的恐慌,自己懷疑的事情還是出現了,勝喜就是世喜,這一切都是整容給兩個人帶來的痛苦。
影片的93分鐘,勝喜第二次走進整容醫院。(如圖12)
這一段的鏡頭組接與勝喜第一次的整容過程鏡頭基本相似,手術過程清晰再現,智宇的離開深深地打擊了勝喜。她進行第二次整容,以便忘卻之前的痛苦。這種悲上加悲的表達,符合金基德導演的敘事風格,影片結局不再追求大圓滿的結局。在這樣的結局下,給觀眾留下了無限的思考,開始重新認識“整容”,開始思考“整容”目的、“整容”后帶來了什么……
(三)聲音
影片開始選擇機械鐘表運動時重金屬撞擊的機械音響作為時間的象征,表現了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吻合了影片的主題。隨著金屬撞擊的機械音樂不斷加快節奏,增強了影片的聽覺效果。
整容之前,勝喜和智宇在咖啡店的對白表現了他們兩人之間的矛盾。
“認識兩年,你厭倦我了?”
勝喜接過名片,連續的過激語言傷害到了智宇的自尊心。智宇無法接受勝喜的改變。
“對不起,讓你每天對著這張生氣的臉?”勝喜反復追問,“每天看到我這樣的身體,你厭倦了吧?”
勝喜試圖讓智宇把自己想象成其他女人,智宇無法理解勝喜奇怪的想法。這些對白表現了勝喜內心沒有安全感,不夠信任智宇。
影片的47分鐘,勝喜的主觀鏡頭再次出現時,金基德導演利用特殊音響,制造出神秘的效果(如圖13)。
影片的48分鐘,勝喜突然出現在智宇的車前,背景音樂變得輕快,把勝喜內心的喜悅表現出來。車停下后她瘋狂地奔跑,智宇緊緊追趕。她在地鐵站圍繞著鳥籠藏躲,延續這種輕快的音樂。兩只鳥象征著勝喜和智宇二人的關系(如圖14)。
影片的55分鐘,整容后的勝喜換了一個世喜的名字與智宇交往。在雕塑公園她突然問智宇“是不是特別想念勝喜?”世喜擁有了智宇的愛之后發現自己并不快樂,智宇依然深愛著過去的自己。世喜的一段獨白將她內心的痛苦表露出來。

圖11

圖12

圖13

圖14
“啪”一記耳光的動作音響,驚醒了沉睡中的智宇。世喜表示這是自己愛的表達。背景音樂低緩而憂郁,生動地表達世喜的痛苦。
世喜獨自一人來到雕塑公園,坐在雙手雕塑上痛哭起來。伴隨著潮水的自然音響,潮起潮落猶如世喜的思緒。她開始懷疑自己當初整容的選擇。
影片的60分鐘,智宇陷入了無限痛苦之中,他無法接受勝喜整容的現實。背景音樂夾雜著水流聲的環境音響,增添了無盡的愁緒……世喜與智宇在咖啡店發生了激烈的爭吵,世喜被智宇甩開坐在了街邊,嘈雜的車流聲充斥著世喜的內心。
以《時間》為名,影片巧妙地敘述著整容對韓國社會的變化。它是從時間到心理空間的雙重解構,深刻而犀利地向觀眾再現了勝喜整容前與整容后的生活變化。勝喜過去生活和世喜現在生活的統一,預示著她未來的命運。“個人身份本身就是某種過去、將來和眼前的現在在時間上統一的結果,如果無法形成這種能動的時間上的統一,那么同樣,我們也不能將我們自己的生活或精神上生活上的過去、現在和將來統一起來。”②當今社會整容行為只是在于滿足人們現實生活中容顏美貌的精神追求。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把人的人格結構分成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人的本能,是人的原始力量的來源,屬潛意識范圍。勝喜的整容過程正是她追求美的本能,而她對自己愛情喪失了“自我”的評判力。智宇排斥勝喜整容的做法,他這種對整容的認識是保護自己的愛情價值觀。智宇控制自己愛情的“本我”追求,不會因為世喜容貌的改變而放棄自己對愛情的忠貞。
注釋:
①戴錦華.猶在鏡中——戴錦華訪談錄[M].北京:知識出版社,1999.
②弗雷德里克·詹姆遜.快感:文化與政治[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
(作者單位:新鄉學院新聞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