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歲的巧克力

劉志堅

雅克琳萬萬沒有想到，折磨了自己一生的“心病”，竟然在她72歲高齡的時候，在一個特定的場合，極富戲劇性地解決了。

雅克琳的“心病”是一塊跟隨她已72年的巧克力。

雅克琳出生在臭名昭著的貝爾森納粹集中營，那里是很多人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夢魘。當時，有十幾萬猶太人和盟軍戰俘被關押在這里，大部分人在這里悲慘地死去。很不幸，雅克琳的母親貝西懷著她時，也被關押在這里。

那是1944年，猶太女子貝西被法西斯關進了集中營。同監號有一對母女，那位母親叫沙林，身材高大，脾氣溫和；小女孩10歲，長著一頭金色的卷發，蒼白的小臉上有一雙深邃的藍眼睛。

在這座人間地獄里，恐怖和死亡每天都威脅著人們。做著苦役的犯人根本吃不飽飯，一個個營養不良、瘦骨嶙峋。在媽媽肚子里的雅克琳卻頑強地存活著，一天天發育長大。可貝西的身體每況愈下，她為這個不合時宜的小生命感到難過，欲哭無淚。

眼看貝西就要生產了，看著她面黃肌瘦的樣子，沙林對小女孩說：“寶貝，媽媽讓你藏起來的兩塊巧克力還在嗎？”

小女孩點點頭。母親抱起孩子，柔聲地說：“寶貝，貝西太太要生小寶寶了，但她缺乏營養，很可能因為生孩子死去。你如果還撐得下去，就把那兩塊巧克力送給她，好嗎？”

小女孩看看媽媽，再看看貝西，懂事地點點頭。她解開衣服，從貼身的內衣里掏出了兩塊帶著體溫的巧克力，遞給了媽媽。

沙林轉身把巧克力塞到貝西手里，貝西感動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堅決推辭：“巧克力是你們珍藏的最后希望，也許在危急的關頭，可以保住孩子的生命，我不能要這么珍貴的東西！”

看著媽媽和貝西在爭執，小女孩說話了：“貝西太太，您現在的情況比我更需要巧克力。吃了它們，您就會生下一個健康漂亮的寶寶，所以請您收下。”

貝西一把抱過小女孩，連連親吻她的額頭說：“這樣吧，我收下一塊，另一塊你留著，希望你和我的寶寶都能活著走出這人間地獄。”說完，她接過一塊巧克力，對著母女倆深深地鞠了一躬。

雅克琳出生后，貝西再也沒有見過沙林母女倆。后來，集中營被解放了，貝西帶著雅克琳活著走出了地獄。

雅克琳漸漸長大了、懂事了。一天，貝西拿出一塊精心包裝的巧克力，跟她講述了那個故事。原來。貝西當年并沒有吃掉巧克力，因為那不是一塊普通的巧克力，它凝聚了那對母女無私的愛，給了貝西活下去的勇氣。所以，貝西把它當作寶貝般珍藏了起來。

此后，貝西多方打聽那對母女的消息，但一直杳無音信。貝西臨終前，把那塊巧克力交到雅克琳手上，叮囑她一定要找到那對母女。如果找不到，也要把巧克力的故事講給后人聽。

雅克琳銘記母親的遺命，努力尋找那對母女，但一直未果，久而久之成了她的一塊心病。

2016年，一個影片拍攝團隊在全球范圍邀約納粹集中營幸存者講述自己的故事，雅克琳這個塵封了72年的故事才公之于眾。她講完之后激動地說：“我多么希望能夠見到當年給我母親巧克力的那對母女，我每天都在祈禱她們當年也逃出了集中營。”

此時，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顫巍巍地站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塊跟雅克琳手中一模一樣的巧克力。她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如今已經82歲。她的那塊巧克力當年也沒有吃掉，同樣也珍藏了72年。

兩位老人相擁而泣。兩塊巧克力穿越72年的漫長歲月，見證了人間至美的溫暖和深情。（李云貴薦自《博愛》2016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