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蟲夏草生長在高原的雙面精靈

文·圖白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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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蟲夏草生長在高原的雙面精靈

文·圖白永花

回族客商展示的蟲草王

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青藏高原，有一種名貴的滋補藥材，它冬天是蟲，夏天是草，渾身上下都是寶，就像是雪域高原上的雙面精靈一樣，它就是神奇而珍貴的冬蟲夏草。

昆蟲真菌 雙面精靈

其實，冬蟲夏草并不是人們口中傳說的冬為“蟲”夏為“草”，它實際是一種昆蟲與真菌的結合體。在高原的盛夏，有一種昆蟲叫蝠蛾，它在飛來飛去的過程中將成千上萬的蟲卵留在經過的路上。散落的蟲卵在草叢花葉中慢慢變成小蟲，幼蟲鉆進潮濕松軟的土壤里，吸收高原植物根莖的營養，逐漸養得白白胖胖。此時，一種稱為蟲草菌的真菌孢子也成熟散落，然后萌發成菌絲體鉆到蝠蛾的幼蟲身體內，吸取幼蟲的營養。受真菌感染的幼蟲，蠕動到距地面二至三厘米的地方，由于體內的營養被吸收完而死，這就是“冬蟲”。幼蟲雖死，體內的真菌卻日漸生長，直至充滿整個蟲體。來年冰雪消融，春暖花開，菌絲體從幼蟲的口中長出地面。蟲草的頭露在外面就像一根堅硬的黑褐色的草，長兩至三厘米，蟲草身體呈黃棕色，表面有許多小球形孢子，這就是“夏草”。最為神奇而又無法解釋的是在頭部與身體連接部位，有兩個棕黃色的小點，像極了蟲子的眼睛，整個蟲草活脫脫就是一個站立的蟲子。對此，我們只能驚嘆于大自然的神秘與奇妙。縱觀冬蟲夏草的成長過程，其實就是一段昆蟲與真菌結合的離奇故事。在夏草長成后，茂密的草叢里又開始上演新的蝠蛾幼蟲與真菌孢子的離神奇結合，輪回輾轉，演繹著又一輪神奇美好的成長故事。

由于冬蟲夏草生長的特殊性，它對環境要求比較嚴格，主要生長在高海拔的森林草甸或草山上。這次帶我們進山采訪的向導是個有著多年挖蟲草和收蟲草經驗的當地居民。據他介紹，蟲草山一般海拔較高，有的終年積雪，氣溫較低，但降水量比較充足，空氣純凈，山上植被相對豐富。另外蟲草山基本上都遠離城鎮，除了當地放牧的牧民和牛羊，平時人跡罕至，這為蟲草的生長提供了必要的生長條件和相對安靜的生長環境。由于去蟲草山的路途遙遠，而去采挖蟲草的又多是當地牧民，交通工具多為農用車、手扶拖拉機等，一路的辛苦自不必多言。但即便如此，最辛苦的是，大多數蟲草山都沒有現成的路可走，農用車等都是沿著牧民們平時放牧踩出來的小路或自尋可以走的路而行，更為困難的是到了山腳下，剩下的路全部都需要徒步負重進山，所以進山挖蟲草的路途遙遠且很艱苦。

每年在蟲草開挖前，當地的牧民都會把草山以口頭競價的方式承包給挖蟲草的老板，草山承包人再雇傭挖蟲草的人進山挖草。牧民們每天一大早就進山挖草，中午就吃隨身攜帶的干糧，天黑前攜帶一天的采挖成果回到簡易居所，所挖的蟲草全部由草山承包人以雇傭時講定的價格回收。草山承包人將回收的蟲草集中拿到當地的蟲草市場進行交易，由于他手頭的蟲草多，因此在市場中相對比個人散戶有議價能力。因為同一座草山每年的出草量是不一定的，承包人的收益全押在當年蟲草的出草量和蟲草的價格上，草山口頭競價時對草山當年的出草量是一無所知的，所以競價就有了些賭的意味，賭注便是當年的出草量。每年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經常有人掙不到承包草山的錢，賠本而歸，而草山的主人收益相對要有保障得多。

①靜靜的蟲草山②進山的路上全是山洪后的石頭，很難走③挖藥人的帳篷外景④挖藥的藏族小朋友

山路難行 挖草不易

每年五六月是蟲草長成的季節，這時冬蟲夏草剛剛冒出地面一寸左右，其他牧草返青不久，相對較容易尋找。過了這個時節，蟲草就會枯死，其他雜草迅速成長，冬蟲夏草就很難再被發現。由于近些年蟲草價格一直居高，挖蟲草的收入成為當地群眾增加收入的一個重要來源，因此一到這時候，大批本地藏族群眾和來自青海各地的挖蟲草大軍便浩浩蕩蕩地向草原深處進發。采挖蟲草的人員越來越多，進山的隊伍經常連成長長的隊伍，很是壯觀。他們背著面粉和一些容易儲藏的蔬菜等食品及簡單的生活用品，在大山里開始近兩個月艱苦的挖蟲草生活。他們會選擇一個較平的地方搭建帳篷，在地上墊一些較平的石板，然后鋪上一層海綿墊子和簡易的被褥，這就是他們在山里的日常居所。由于高海拔地區氧氣稀薄，五六月間高原氣溫尚低，氣候多變，刮風下雨甚至下雪是常有的事，有時一天當中會經歷冬天到夏天的數次變化，一會風一會雨一會雪交替上陣，時冷時熱，生活條件相當艱苦。

在朋友的多方努力下，我們聯系到興海縣大河壩鎮的一處草山。興海縣與果洛州瑪多縣、瑪沁縣緊臨，蟲草山海拔接近4000米，也是青海省主要的蟲草產地之一。重要的是這地方我們下車后只需要步行一個多小時便可以到達蟲草山。在導游的帶領下我們興沖沖地出發，但接下來的行程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順利。在離開興海縣城一個多小時后，向導帶我們徒步進入了一條山溝，溝里全是山洪后留下的大大小小的石頭，深一腳淺一腳走在上面腳踝感到非常吃力，而且由于此時海拔已逐漸上升，我們的呼吸也慢慢有些短促，走得很費勁。更令我們絕望的是，在我們走了一個多小時的山石路以后，先期去前面溝里探路的向導回來告訴我們走錯了路。看到我們東倒西歪的狼狽樣，向導很抱歉地解釋，由于這些山溝都特別相似很容易走錯路，他們平時挖蟲草時也經常迷路。我們重新鼓起勇氣跟著他向另一個山溝開拔。在歷經一番周折后，在同樣的山溝里走了近兩個小時后，終于到達目的地。此時的我們幾乎已經精疲力盡，這樣的經歷讓我們親自體驗到挖蟲草人在山里行走的不易和辛苦，他們每天要走的路比我們要多得多。

在向導的帶領和指點下我們開始在山里尋找蟲草和挖蟲草的人。聽向導講，當天在這條山溝就有20多個挖蟲草的人。由于我們到達蟲草山時已下午兩點多，大多數挖蟲草的人早就翻過了幾個山頭，要想找到他們也是相當不容易，只有靠我們爬山去自己尋找。我們在蟲草山又爬了一個多小時后，我終于看到幾個挖蟲草的人分散在幾個山頭，遠遠望去，他們一個個趴在地上，埋頭仔細地尋找，時不時地匍匐前進。看到挖蟲草的牧民我很興奮，奮力追上去，沒想到我最先追上的是一個藏族小男孩，通過交談才知道，這個藏族男孩叫才讓，今年才14歲，是興海縣一個藏族寄宿中學的學生，他已有多年挖蟲草的經驗，每年到挖蟲季節他和大多數同學都會請假來山里挖蟲草，掙錢幫助父母貼補家用。據才讓說，這時候由于蟲草長出地面只有寸許，而且露出的部分細長，色澤為棕黑色，不是很容易發現，只有當人趴在地上才比較容易發現蟲草小小的蹤跡。即便是這樣，山里有一種草像極了蟲草，總是騙得人空歡喜一場。由于小才讓的漢語說得很勉強，我和他的交流很不通暢，多虧了向導的翻譯，我才明白小才讓的話語。小才讓的臉在高原強烈的紫外線照射下都是黑紅色的，尤其是臉蛋皴裂。望著這個和我兒子一般大的藏族小男孩在發現蟲草后露出的開心笑容，我卻開心不起來，這些山里的孩子過早地承擔了不屬于他們這個年齡的負擔。

由于這些年挖蟲草人員增多，每尋到一根蟲草，都得付出比以前更多的細心和耐心。大多數時候，挖草的人幾乎是在冰涼甚至是濕乎乎的草地上爬行，同時目光仔仔細細地搜索，唯恐漏了一根蟲草。據挖蟲草的人講，一般發現一根蟲草后，在它周圍都會發現另外的蟲草，這是由于蟲草菌長出很多絲狀體的原因。挖蟲草的人們手里拿著一種特制的工具，這種工具的頭尖尖的，薄而鋒利。這種工具的最大好處是能以最小的面積和最深的深度刺入地下，輕輕一翹，就可以把一根細細的蟲草完整地從地下挖出。這時候，牧民小心翼翼地把蟲草從新鮮的泥土中剝離出來，仔細地放在胸前掛的小包里，然后把剛才挖出來的泥塊再依原樣輕輕地填回原處，這樣可以最大限度降低對草原的破壞。近幾年隨著青海省及各級州政府加大對保護草原生態環境的管理力度以及對蟲草挖掘的限制和規范，大多數人都會把挖出的泥土按要求回填，挖蟲草行為對草原生態的破壞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緩解。在和遇到的幾個挖蟲草的人交談中得知，他們每天都要翻過好多山頭，所走的路程都在十幾二十公里以上，好的草山每天每人最多時可以挖到100多根蟲草，少的人經常會空手而歸，收益極不穩定。其中一位大嫂說，今年天氣多雨，進山二十多天了，十幾天都在下雨下雪，下雪時即便是躲在被窩里也還是凍得手腳冰涼，帳篷里冷風直竄，這時灌個熱水袋都成為最奢侈的享受。

我們一行五個人在蟲草山待了四個多小時，除了我在拍攝和采訪外，其他四個人都在認認真真地尋找蟲草。兩個向導是有多年挖蟲草經驗的當地人，到我們離開時總共才找到6根蟲草，這樣的成績著實讓我們感嘆挖蟲草的不易。我們在山上的這段時間里，就經歷了天氣一會晴一會雪的好幾次變化，天晴時的藍天白云干凈純粹得讓人心醉，能見度相當好。這時遠處的雪山清晰可見，躺在山上，青草的清新味沁人心脾，山里不知名的野花紅得耀眼，白云就像一大朵一大朵的棉花一樣仿佛觸手可得，空氣清新得讓人不由自主就會深深地吸氣，這樣的風景讓久處鋼筋水泥包圍的我們激動不已。但眼看著天氣晴朗，莫名就會飄起一陣雪針來，不是那種一片一片的雪花，而是一粒一粒的雪粒，打在人臉上雖然很輕微但有些許的痛。當我們離開蟲草山的時候，天空中黑云滾動，眼看是又要來一陣雪，天色一下變得陰沉黑暗。這時我已看不清剛才交談過的那幾個挖蟲草的人，不知道他們又翻到了哪座山頭，只看見山溝里蟲草人住的帳篷孤零零地在風中站立。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禱著讓風雨小些，可以讓他們少受些風寒。

①②蟲草交易③刷蟲草

蟲草交易 商機無限

第二天，我們來到當地的蟲草交易市場。興海縣有一個專門的蟲草市場，里面會聚了來自青海、甘肅、寧夏等地的蟲草客商，與蟲草山挖蟲草的人多以藏、漢族為主不同，市場里多以精明的回族為主，草山承包人和當地牧民都會把挖到的蟲草拿到這里來交易。有趣的是正規的蟲草市場里面看起來人并不多，而市場外的馬路邊上每天都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每年的五六月間這里一天的蟲草交易量和交易金額都以數百萬近千萬元計，在整個青海蟲草市場上的地位也是舉足輕重的。交易的人既有直接用布袋子裝著論斤賣的大商戶，也有用小簸箕擺著幾百根的小商戶，還有拿著幾十根的當地牧民，人們三五成群，或十幾人一起評品，有的在一邊小聲交流商談，有的還在采用在古老的袖子里揣手議價的交易方式。據向導介紹，市場外面雖然人多，但都以散戶和小量的交易為主，真正的大宗蟲草交易在市場里面的蟲草鋪子內進行，價格的商談也極為神秘，這里的交易也對當地蟲草市場的價格走向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由于紅火的蟲草生意，這個平時偏僻安靜的小縣城這段時間變得熱鬧吵雜，其中最為熱鬧的是蟲草市場里面刷蟲草的地方。剛挖出來的蟲草是帶泥土的，需要晾至半干的時候用小刷子輕輕地將泥土刷干凈。這個過程不能見一點水，以避免蟲草腐爛變質，也得小心不能造成蟲草的破損。刷蟲草是個細致的活，需要大量的人工，耗時較長，這時全縣各族婦女都會傾巢而出，來到蟲草市場刷蟲草掙錢。婦女或三五個人，或十幾、二十幾個圍成一圈一起刷蟲草。有時這樣的圈會有十幾處，多時有一兩百人參與，場面相當壯觀，成為這個縣城當季最熱鬧和壯觀的一景。刷蟲草的婦女每天最多時可以掙近100元，整個蟲草季也可以有幾千元的收入，為廣大婦女增加收入提供了一個渠道。

青藏高原這片神奇的土地和高海拔地區肥沃的營養，孕育出這神奇而美麗的雙面精靈，而高原高寒氣候和純凈的空氣賦予了這精靈神秘的療效和高昂的身價。愿我們每個人都能珍惜上蒼賜給我們的寶貝財富，每一個人都像愛惜自己的眼睛一樣去愛護這高原上的生態環境，那這美麗的精靈將永遠綻放在這家園之中。（責任編輯/呂文錦 設計/毛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