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徹查“加濕器殺菌劑致死事件”

李忠東

肺病致死 原因不明

2011年4月，韓國首爾市一家醫院有28名孕婦因為肺纖維化癥狀引起急性呼吸衰竭先后住院，不明原因的肺病致死案例接連出現。

在2011年前，就有患相同病癥的嬰幼兒和孕產婦，因為相同的原因死亡。當時的調查發現，約七成死者都使用過利潔時等公司生產的空氣加濕器殺菌劑。患者幾年內平均每年使用空氣加濕器4個月左右，每次加水時都添加殺菌劑，平均每月使用一瓶殺菌劑。

2011年8月，韓國保健福祉部疾病管理本部開展了大規模的流行病學調查，結果排除了流行病毒引發肺病的可能。通過保健福祉部疾病管理本部的動物吸入毒性實驗和專家的研究結果，證實了空氣加濕器殺菌劑的危害性，最后認定使孕婦和嬰幼兒罹患不明肺病致死的“罪魁禍首”是殺菌劑。

根據韓國產品安全基本法的有關規定，2011年保健福祉部已要求相關企業在一個月內回收共計5個型號的空氣加濕器殺菌劑產品。韓國食品藥品安全處同年11月回收并銷毀了市場上銷售的加濕器殺菌劑，從12月起將其由普通工業品劃分為醫藥用品，獲得上市銷售許可證后才能出售。生產廠家必須向韓國食品藥品安全處提出申請，通過吸入性毒性實驗和細胞毒性實驗證明產品的安全性，遞交安全性和有效性材料，方可領到這種許可證。自從政府加強管制以后，沒有一款加濕器殺菌劑獲得上市許可，有關部門甚至沒有接到一起申請案例，意味著加濕器殺菌劑已徹底從韓國市場上消失。

“沒有企業申請產品上市許可證，表明以殺菌劑的形式對空氣加濕器進行清潔的產品本身已經不復存在了。一方面的原因是問題暴露之后消費者對這類商品的需求逐漸消失，另一方面企業獲得上市許可所必須進行的安全性實驗花費不菲。”韓國食藥處人士表示，“然而受影響的不僅是加濕器殺菌劑這一產業，空氣加濕器的銷量在韓國也受到了很大沖擊。”

徹查事件真相 問責肇事人員

統計數據令人震驚，“加濕器殺菌劑致死事件”受害者已經達到1528人，其中239人喪生。韓國媒體稱，這是韓國有史以來涉及消費品質量安全的最嚴重的事件之一，在公眾中引起恐慌。在接受調查的530名受害者中，80.3%的人說使用過利潔時韓國公司生產的加濕器殺菌劑。其實早在2001年，這家公司就開始陸續收到消費者關于使用加濕器殺菌劑產品導致呼吸困難的報告。但是公司方面置若罔聞，沒有采取任何補救措施，并且還試圖隱藏產品毒性試驗結果，最終成為涉嫌致死人數最多的殺菌劑制造企業。

2012年，受害者家屬曾經將“加濕器殺菌劑致死事件”有關的企業告上法庭。然而韓國檢方以當時殺菌劑和肺受損之間的因果關系還未得到完全證實為由，決定“附加時限終止起訴”，表示今后將繼續進行病理學和危害性調查，以進一步研究兩者之間的因果關系。如此一來，“加濕器殺菌劑致死事件” 變得迷霧重重，被害者隨處可見，加害者逍遙法外。

在受害人家屬堅持重新調查的強烈要求下，韓國檢方2015年10月終于決定對相關企業進行調查處理。2016年1月以來，檢方加大對案件的調查力度，并在4月相繼傳喚相關人員，取得重大突破。隨著不斷發現的新線索，事件真相逐漸浮出水面。樸槿惠總統日前主持召開國務會議時要求相關機構對此展開徹底調查，防止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首爾中央地方檢察廳特別調查組認為，搞清楚制造過程存在怎樣的問題是了解整個事件的關鍵。目前，他們正在集中力量對利潔時韓國公司初期制造階段的相關工作人員進行傳喚。根據現階段的調查，檢方可能以過失致死的罪名追究相關企業的責任。但是有環境組織及學者表示，既然明知產品中相關成分對人體有毒卻不采取措施，應該追究相關企業殺人罪。

與此同時，韓國政府5年來對“加濕器殺菌劑致死事件”的遲緩應對措施也飽受批評，民眾認為出了問題國家也有責任。聚六亞甲基單胍是加濕器殺菌劑4種有毒成分中造成死亡人數最多的物質，相關制造企業早在1996年12月的生產申報書上明確標注了其有害性，但政府環境部門沒有對它的使用進行限制。韓國有的媒體主張一查到底，進一步追問其背后造假、隱瞞的責任，而不能僅僅局限于檢方的調查結果。

“聚六亞甲基單胍開始是作為地毯殺菌劑這一用途來審查的，視為普通化學物質。”環境部相關人士解釋道，“當用途發生變化時，本應就其有害性重新審查，但當時還沒有那樣的制度。”

受害者家屬已就追究國家的賠償責任起訴，然而法庭一審以對政府公務員在事件中存在過失的判斷不予承認，理由是“對照當時對有害物質的定義和標準，很難說國家有疏于提醒的過失”等。對一審不服的受害者家屬已提出上訴，現在二審正在首爾高院審理。不管案件審理如何、涉事企業如何道歉，事件對受害者及其家屬造成的傷害卻永遠無法挽回。

隨著“加濕器殺菌劑致死事件”不斷發酵，韓國政府和朝野各政黨在同情和慰問受害者的同時，紛紛表明了“要徹查真相、問責肇事者、給受害者做出賠償”的立場。

5月8日，韓國政府和執政黨相關人員在國會議事堂召開黨政政策合議會，商量處理事件的相關對策。對利潔時等相關企業采取什么制裁措施、如何賠償受害者和怎樣防止類似事件再次發生等問題成為黨政代表們討論的焦點。另外，是否制定“受害者賠償特別法”，針對受害者政府是否應先行“賠償”等也成為參會者討論的重要內容之一。

遲來的“道歉”激怒受害者

面對韓國檢方緊鑼密鼓的行動，兩家生產銷售加濕器殺菌劑的企業Lotte Mart和Home Plus迅速做出反應，于4月18日召開記者會發表致歉聲明及賠償方案。4月21日，利潔時韓國公司也通過媒體發布道歉聲明，并稱將在以往承諾的50億韓元（大約合2800萬元人民幣）賠償金以外再拿出50億韓元。該公司代表曾于2013年出席韓國國會一個委員會會議并表達歉意，并且提出要拿出50億韓元規模的支援基金幫助受害者。

一些受害者家屬在接受當地媒體采訪時說，他們是相信了“安全性”報告才買加濕器的。然而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份“安全性”報告卻存在著問題。

據韓國檢方透露，2011年韓國不斷出現因使用空氣加濕器殺菌劑致死事故后，同年11月韓國疾病管理本部曾發表了“加濕器殺菌劑對人體有害”的調查報告。為了挽回該調查報告對公司產品銷售造成的不利影響，利潔時韓國公司立即另外委托首爾大學教授趙某再做“加濕器殺菌劑是否會導致肺癌疾病”的安全性研究實驗。2012年，這位權威專家提供了一份“安全性”報告，得出“兩者沒有明確因果關系”的結論。利潔時韓國公司事后給首爾大學提供了2.5億韓元（大約合140萬元人民幣）的科研經費，然而款項卻匯入了趙某個人賬戶。

隨著檢方就“加濕器殺菌劑致死事件”對利潔時韓國公司調查的深入，民眾希望早日發現該公司在明知殺菌劑對人體有害的情況下仍然制造銷售的犯罪事實。特別是用重金聘請教授學者為其美言的事實敗露后，利潔時韓國公司正成為眾矢之的。迫于輿論壓力，該公司5月2日不得不在首爾召開記者會，負責人阿塔爾·薩夫達爾向韓國國民道歉并提出賠償方案。這也是利潔時韓國公司在致死事件發生5年后首次召開記者會并正式道歉。

但是對于這種遲來的“道歉”，韓國國民和死者家屬并不買賬。特別是薩夫達爾在回答“是否明知有害仍銷售產品、是否篡改產品研究結果、是否為減輕責任而轉為有限公司”等關鍵問題上采取模棱兩可的態度，更激起了人們的憤怒。受害者及家屬認為該公司道歉意在免于追責，表示強烈譴責。當前，該企業偽造“安全”報告、企業負責人態度傲慢、政府聲援徹查等已成為媒體跟蹤報道的熱點。

韓國受害者家屬代表和環境保健市民團體代表為了討回公道，5月6日直接來到英國利潔時日用品總公司本部，要求該公司首席執行官雷卡施·卡普對“致死事件”真正道歉。但是他卻堅持韓國子公司所持立場，對其產品給消費者帶來的傷害僅僅表示遺憾和同情，沒有說出半句道歉的話語。至于對于受害者家屬代表和市民團體代表提出的“公司本部高層負責人應親自到韓國向受害者表示誠摯道歉”的要求，更是置之不理。失望之余，受害者代表計劃委托英國專門代理刑事案件的律師，對利潔時英國公司本部提起重大傷害賠償訴訟。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

5月2日，英國利潔時日用品總公司韓國子公司首次召開記者會，就“加濕器殺菌劑致死事件”向韓國消費者發表道歉聲明，并承諾成立獨立機構制定總體賠償方案。在被認定確因殺菌劑受害和很可能因殺菌劑受害的221人中，有178人將獲賠。對不在此列的受害者，該公司將依據2013年和上月做出的承諾建立100億韓元（大約合5700萬元人民幣）的人道主義基金予以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