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學生口語中“然后”用法調查

○徐 超 王 孜 張偉偉

江大學生口語中“然后”用法調查

○徐 超 王 孜 張偉偉

文章采用田野調查的方式，本文收集了江蘇大學學生口語中包含“然后”的相關語料，據此統計歸納出該詞在江大學生日常使用中常見的義項，并認為這也反映了當代青年人口語中“然后”一詞的使用狀況。本文進一步將調查結果與《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中“然后”一詞的義項進行比對，指出其存在的不足之處，并提出相關建議。

江大學生 “然后”義項 《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

引言

在大學校園中，“然后”一詞的使用頻率較高。無論是在路上，還是在食堂、操場，都能無意間聽到帶有“然后”的句子。通過查閱《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我們發現“然后”一詞在詞典中只有一個義項，這明顯不符合我們的語感。由此，我們展開了關于“然后”一詞的田野調查，實地收集江蘇大學（以下簡稱為江大）學生在日常口語中使用的“然后”的句子。筆者通過連續三屆同學的語料收集，再經過進一步地整理、分析，歸納出“然后”一詞的主要用法。我們認為，該調查可以代表江大學生日常口語中“然后”一詞的使用情況。同時，這也反映了當代青年人口語中“然后”一詞的用法。我們將調查結果與《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然后”一詞的義項進行比對，嘗試探討該詞典義項收集方面可能存在的缺陷，并為該詞典的進一步修訂提出參考意見。

一、調查設計

本次調查采用的是田野調查的方法，隨時隨地記錄學生口語中含有“然后”的句子，所有的語料均來自江大學生的日常口語，具有真實性。此外，語料收集共分為三個時段，分別是14年、15年、16年。分析過程中我們將三年的語料整合在一起，可以避免語料的片面性，能夠較為全面地反映江大學生口語中“然后”的使用情況。大學是青年人的集合地，江大學生口語中“然后”的用法，也可以反映當代青年人口語中“然后”的使用情況。具體調查過程如下：

1.提出問題，做出假設

在調查之前，我們查閱了《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中“然后”一詞的相關釋義：【連詞】表示一件事情之后接著又發生另一件事情，如：

（1）學然后知不足。

（2）先研究一下，然后再決定。

然而，由于時代的飛速發展，“然后”一詞的義項已逐漸豐富，尤其是青年人口語中“然后”一詞的用法已遠遠超過了該詞典的收錄。因此我們做出假設：《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中“然后”一詞的釋義已不能覆蓋日常生活中所有該詞的使用情況。

2.確定調查對象

本調查研究的是青年學生口語中“然后”的用法，調查對象僅選取江大學生，教師、工作人員等其他年齡段的人均不是本次調查的調查對象。

3.調查方法

筆者采用田野調查的方式，選取江蘇大學教室、食堂、操場、寢室、超市五個場景實時實地進行語料隨機收集工作，記錄學生口語中帶有“然后”一詞的相關句子。在語料收集過程中我們遵循真實、全面的原則，所有的語料都是在不加引導的情況下說出，這樣可以保證其真實性。

4.展開調查

語料收集工作自2014年起，共進行了三次。最后一次自2016年3月18日起，至2016年5月2日止，歷時一個半月。在設定的五個場景中，剔除少數不完整語料，三次語料收集共收集含有“然后”的語料258條。

5.整理分析

逐條分析每條語料中“然后”的用法，再按不同用法的使用頻率排序，從而得出完整的調查結果。

6.對比分析

筆者將分析結果與《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中“然后”一詞的義項比對，整理出詞典中沒有涉及的用法。同時，從語法研究的角度出發，指出部分值得注意的用法。

二、調查結果

通過詳細分析我們所收集的語料，可以得出“然后”一詞在口語中的各種不同用法。筆者按照使用頻率的高低順序，排列如下：

1.用作連詞，表順承。共117條語料，占語料總數的45.35%。如：

（3）先把那個魚炸一下，然后再澆上汁。

（4）他們嫁禍她，說她不好，然后冷清秋就走了。

（5）先選11個候選人，然后再開大會進一步選舉，8個院領導一起選。

2.用作語氣詞。此時“然后”正在語法化進程中，已無具體意義，表停頓。共50條語料，占語料總數的19.38%。如：

（6）他都經過精心的設計，然后前面同學說過了我就不多說了。

（7）現在研究生不好考，然后呢，工作也不好找。

（8）然后呢，我想說的是，簽了協議的違約是要付出代價的，請你們慎重。

3.用作連詞，表因果。共32條語料，占語料總數的12.40%。如：

（9）昨天她在我們宿舍噴“六神”，然后我們宿舍就一股味，然后他們路過我們宿舍都往我們宿舍里看。

（10）他們覺得這個太俗了，然后就給了一個很低的評價。

（11）上次我和她們一起吃飯，我嗓門大，她們嫌我會暴露她們隱私，然后再也不和我一起吃飯了。

4.用作連詞，表轉折。共20條語料，占語料總數的7.75%。如：

（12）你上身穿白色的，然后下身又穿黑色的，視覺沖擊好大。

（13）我有個小學同學，和我年紀一樣大，然后他現在是XX公司的總經理了。

（14）明明說好了第二天上課，然后第二天音信全無。

5.用作連詞，表條件。共18條語料，占語料總數的6.98%。如：

（15）等到綠燈亮了，然后再過馬路。

（16）班長說必須有老師的簽名，然后才能算一個有效的報告。

（17）我打算先把雅思過了，然后再去旅游。

6.用作連詞，表并列。共14條語料，占語料總數的5.43%。如：

（18）首都是檸檬，然后宗教是食物教。

（19）色彩暗示了他們的命運，然后也有一些深遠的意義。

（20）阿姨，我要那個豆角，然后一個山藥。

7.特殊用法，可歸入代詞，代指后續發生的事情。共5條語料，占語料總數的1.94%。如：

（21）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22）你把這次糊弄過去就行了？你有沒有想過然后呢？

（23）他把過期的牛奶喝了，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8.用作連詞，表遞進。共2條語料，占語料總數的0.78%。如：

（24）我去外面……那個女的特別摳……然后還要折扣。

（25）我讓她不要這樣，然后你猜怎么著，她竟然生氣了，然后還說我不對，太奇葩了。

表1：“然后”調查結果

三、對比分析

如上文所述，在《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中，“然后”的義項只有一個。通過比對，我們可以發現，《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中收錄的“然后”一詞的義項等同于調查結果中“連詞，表順承”這一義項。而其他使用頻率較高的“語氣詞”“連詞，表因果”“連詞，表轉折”等用法均未被收錄進該詞典。由此可見，該詞典對“然后”一詞義項的收錄并不全面。如果據此來解讀口語中含有該詞的句義的話，則有可能導致理解的偏差，產生誤會。

同時，根據上述田野調查結果，盡管“然后”一詞作為連詞表順承的使用頻率最高，但作為語氣詞時的使用頻率高居第二位，所占比例達到了19.38%。這說明在口語中，“然后”用作語氣詞，“無具體意義，表停頓，正在語法化進程中”這一用法不容忽視。除了使用頻率較高的用法之外，另一種特殊用法同樣不同忽視。這種用法多出現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這種句式中。該句中的第二個“然后”，既不是連詞，也不是語氣詞，而是用作代詞，代指后續發生的事。這一用法在大學生口語中時有出現，很有可能受到各種社交軟件的影響而普遍化。至于這一用法能否從臨時義轉化為固定義，還有待時間的檢驗。

綜上所述，《現代漢語（第六版）》對“然后”一詞的義項收錄并不全面，忽略了口語中的部分重要用法。此次調查意在引起詞典編纂者的注意，在該詞典的下一輪修訂中應及時增加“然后”一詞的新義項，使其能夠真實全面地反映其在口語中的不同用法。

四、總結與建議

本次田野調查以江大學生為對象，意在摸清青年學生口語中“然后”一詞的主要用法。根據上述調查結果，讀者可以發現，在不同場合，年輕學生口語中“然后”的用法豐富多彩。另外，根據我們的日常經驗，校外場合也大同小異。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從語法研究的角度來看，“然后”一詞呈現了進一步虛化的跡象（即已無具體的含義）。這值得進一步觀察。同時，僅“然后”一詞，在口語中就可分析出八種用法。據此，我們有理由推測，其他的常用詞語可能也同樣如此，在新的時代背景下產生了諸多不同的用法。這對傳統的詞典編纂工作方式構成了挑戰。我們認為，編纂者有必要與時俱進，密切關注這類變化，找出可行的對策，從而提高詞典的編纂質量。

（指導教師：王煥池）

［1］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01）.

（徐超，王孜，張偉偉 江蘇鎮江 江蘇大學文法學院 21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