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推崇的“優秀之作”及其作者劉一夢
——沂蒙山區早期革命前驅劉一夢與《失業之后》

文·孫文星　李強　李大晉

魯迅推崇的“優秀之作”及其作者劉一夢
——沂蒙山區早期革命前驅劉一夢與《失業之后》

文·孫文星李強李大晉

1930年，魯迅在《我們要批評家》一文中寫道：“這兩年中，雖然沒有極出色的創作，然而據我所見，印成本子的，如李守章的《跋涉的人們》，臺靜農的《地之子》，葉永蓁的《小小十年》前半部，柔石的《二月》及《舊時代之死》，魏金枝的《七封信的自傳》，劉一夢的《失業以后》，總還是優秀之作。”

一

魯迅所談到的劉一夢及其《失業以后》，在中國近現代史上是頗有影響的。上世紀70年代后，許多塵封的檔案不斷得發現、發掘和整理，歷史的本來面目開始較全面地呈現在人們面前。史料證明，歷史上的劉一夢是中國共產黨早期黨員，是本世紀二十年代初期頗有影響的革命作家之一。他在黨內擔任過重要領導職務，對革命做出了很大貢獻，直至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他以自己從事工運、農運的切身體驗而創作的作品富有真實性和感召力，他是中國無產階級革命文學曙新時期的一顆明星。他的作品受到偉人魯迅的推崇是當之無愧的。

劉一夢

劉一夢發表最早的文學作品是《斗》，刊登于鄭振鐸主編的《小說月報》（1927年第18 卷）。同年7月25日完成《谷債》，發表在當年《莽原》半月刊（第2卷第17期）。同年10月1日、10月21日又發表了《沉醉的一夜》《工人的兒子》。《沉醉的一夜》曾作為《太陽月刊》1928年首期領銜力作發表，并加編后語說“一夢的《沉醉的一夜》表現了對于勞動階級真摯的同情。”同刊同年三月號發表《雪朝》時在編后語中說“一夢的《雪朝》，是一篇寫農民運動的創作，使我們看到農村革命戰士是怎樣在軍閥的刀斧下掙扎的情形，我們只覺得心疼，只覺得憤激，但是在這里我們不再說什么話。”1928年上半年，劉一夢先后完成并發表了《車廠內》《雪朝》《失業以后》和《暴民》等4篇短篇小說。《車廠內》發于《太陽月刊》二月號，此期同時刊登一則上海春野書店新書預告：1928年2月份出版《霓》，劉一夢著。很可惜，我們至今未見到此書，抑或并未出版。以上所談到的8篇作品由上海春野書店于1928年結集出版，取名《失業以后》，這便是被魯迅稱作印成本子的“優秀之作”。

劉一夢的作品最早反映了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成果，顯示中國新興階級文藝的最初姿態。太陽社主持人蔣光慈對劉一夢的作品給以很高的評價，說他最早描寫了中國產業工人的形象，并將《失業以后》編入“中國新興文學短篇創作選”第一集第一篇，文集亦以《失業以后》冠名。1987年3月21日，《文藝報》發表文藝評論家胡從經專文指出：“劉一夢是中國無產階級革命文學家最早的實踐者之一，早在一九二七年七月就開始了旨在反映工人斗爭與農民運動的小說創作，比一般在一九二八年初倡導革命文學熱潮中開始執筆的作家早半年左右。”

二

《沉醉的一夜》是《失業以后》中的8篇作品之一，是一篇紀實性文章。1927年“四·一二”后，黑云壓城城欲摧。劉一夢的母親在給兒子的信中充滿著憂慮和擔心，她叮囑兒子：“兄弟中你為年長。你當念我扶持你們的苦心，必須在外慎重作事……”，從“五·四”運動后劉一夢回鄉搞農運、在外搞工運及就讀中國共產黨創辦的上海大學，劉母對兒子的“作事”自然是清楚的，她這種擔憂也是可以理解的。對此，劉一夢的回答是：“是的，母親為我盡的苦心，我都深切地感到，深切地了解，但是母親，我負了你這片期望我的苦心了！我已經認識了社會，認識了自己，我一定就這樣干，這樣在險難的社會上干去！”劉一夢不但自己堅定革命信念，也覺醒家人，率領他們奔向革命，他對母親說：“我每想——時時想——把他們都領到外地，在這混亂的社會上，去踏著鮮紅的血跡，走向光明的前途。”

事實上，劉一夢也這樣做了，在他及叔父劉曉浦的帶領下，劉氏家人先后有26人參加了革命，有7人為革命犧牲。劉一夢的妹妹劉增藹生前為山東分局機要員，1941年犧牲于大青山戰斗，年僅19歲。劉一夢的侄女劉純與中國近現代史上傳奇人物牟宜之結為伉儷，夫婦志同道合，相濡以沫，攜手南征北戰，出入敵后和國民黨黨政上層，為新中國的成立做出了很大貢獻。1957年，二人被打成“右派”，文革中又同蹲“牛棚”。劉純一人撫養著自家的6個孩子和肖華家的兩個孩子，歷經艱、辛、險。1985年6月30日，《人民日報》曾發表肖華、黎玉、莫文驊、霍士廉、林月琴署名文章《有功豈必書之碑》，紀念牟宜之夫婦的革命功績和偉大人格。目前，劉氏家人分別居住在北京、河北、上海、遼寧、浙江、山東、廣東、云南等地，不少人擔任過黨和政府的領導職務。

三

劉一夢（1905-1931），原名為劉增容，參加革命后化名劉一夢，劉大覺。他出生于山東蒙陰（曾屬沂水）一個號稱“燕翼堂”的地主之家。其家院“燕翼堂”占地2萬多平方米，有160間仿古建筑，有炮樓8座，莊院可駐步兵1個團，宛如一個大城堡。其家擁有土地5800畝，山林上千畝，另有醬園、酒店、油坊、商行等店鋪，并在上海、濟南等地設有商號，常年雇傭工勤80余人，家兵15人，辦學校1處，有錢有勢、聞名遐邇、威震一方。所幸的是劉一夢的祖父劉曰芬非一般的土財主，他有文化，堅持“道德文章”治家，先后送子孫到外地讀書，這便為其家人走向社會，接觸新思想提供了條件。

劉一夢五六歲時便能熟讀唐詩三百首。先是在臨沂五中上學，畢業后考入南京金陵大學。1923年，18歲的劉一夢入上海大學。上海大學是中國共產黨創立的培養干部的高等學校，一批共產黨人如瞿秋白、鄧中夏、蔡和森、陳望道在該校任教。同年，劉一夢在該校加入中國共產黨。上海大學停辦后，劉一夢加入革命文化陣營。1927年冬，蔣光慈、錢杏邨在上海創辦太陽社，劉一夢是該社主要成員及黨的負責人之一。

1928年，黨中央派劉一夢到山東，擔任團省委書記，兼任《濟南日報》副刊《曉風》的主筆。他化名“大覺”，先后發表了《記新現實主義》《當前文藝運動之趨勢》《論文藝上的現實主義》等多篇宣傳馬克思主義和揭露國民黨反動派黑暗統治的文章。

1928年4月，日本占領濟南，制造了駭人聽聞的“五.三慘案”，劉一夢和其他數十名進步作家公開發表了《中國著作家文藝家自由聯合對濟南慘案的三個宣言》，向全世界揭露日本帝國主義的罪行，號召全民抗戰。同年7月，根據中共山東省委指示，劉一夢等到諸城一帶從事農民運動，成立了“山東省第四貧民會”，組織領導抗糧、抗稅斗爭。

劉一夢的叔父劉曉浦比劉一夢大3歲，叔侄倆攜手走出了沂蒙山區，尋求真理，奔走革命。劉曉浦先后在濟南、南京、上海讀書，組織參加學運、農運、工運。1923年，劉曉浦由王盡美介紹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同年轉為中共黨員。1928年，劉曉浦擔任中共江蘇省委組織部長。1929年4月，黨中央派遣劉曉浦到山東，擔任省委執行委員兼秘書長。

1929年3月，中共山東省委遭到破壞，劉一夢被捕入獄。同年7月，由于叛徒告密，山東省委又一次遭到破壞，劉曉浦等被捕。敵人得到劉曉浦叔侄，如獲至寶，妄圖從他身上打開缺口，獲取山東黨團更多的機密。面對敵人的封官許愿和酷刑拷打，劉一夢威武不屈，大義凜然，他責問敵人：“你們看太陽是從哪邊出來的？”之后，劉一夢被判無期徒刑，監禁在國民黨山東高等法院看守所。

1931年春，蔣介石調兵遣將，圍剿中央紅軍，令國民黨山東省政府主席韓復榘出兵江西。韓復榘聲稱山東共黨很多，也要清剿，匆匆對所謂的“政治犯”下了毒手。1931年4月5日，劉一夢及其叔父劉曉浦及山東省委書記鄧恩銘、劉謙初等22名山東黨組織的主要負責人在濟南緯八路英勇就義，史稱濟南“ 四·五”慘案，這是中共山東黨組織組建以來的最慘重損失。

位于濟南市槐蔭廣場的四五烈士紀念碑。碑上鐫刻有鄧恩銘、劉謙初、劉一夢、劉曉浦等22位烈士的英名

位于孟良崮烈士陵園的劉一夢墓碑

四

劉一夢、劉曉浦犧牲后，其家人置棺斂尸，一直浮柩在蒙陰垛莊老家。劉一夢的叔父劉云浦含淚發誓：“共產黨不取得勝利，我決不正式出殯。”劉一夢犧牲后，其夫人石佩馨一生未改嫁，當時她只有20歲出頭，一生堅守了對丈夫的貞愛。

1994年4月5日，清明節，也是劉一夢、劉曉浦逝世63周年忌辰。這一天山東省及北京等地1萬多人為劉一夢、劉曉浦舉行了隆重的安葬揭碑儀式。他們被正式安葬在孟良崮烈士陵園。陵墓四周，蒼松翠柏。而后，每至清明節、重大活動日或有關節日，烈士的陵墓旁便置滿花圈、鮮花和供品。無論歷史如何漫長曲折，人們永遠也不會忘記自己的優秀兒女。

（作者單位：臨沂市蘭山區公路局 /蒙陰縣檔案局/ 蒙陰縣史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