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躋峰 譚玉濤

[摘要]禪是東方文化特有的思維方式,并一直以來對中國藝術影響至深。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傳播到歐美,給現代藝術思維打開了另一種思考方式,對當代藝術的很多方面有著十分重要的影響,從藝術家到媒介材料、觀念等方面都有體現。
[關鍵詞]禪宗;中西方藝術;禪道哲思
禪宗重視心靈的體驗,以妙悟直觀開顯宇宙生命的真實和世界本無的理念,“本來無一物,萬象自從從”“凡情脫落,圣意皆空”這些思想啟發與影響了很多中外的藝術家。
一、禪與國外藝術家
19世紀末鈴木大拙、鈴木俊隆等學者把東方的禪宗傳播到了美國,禪宗思想和當時歐美文化所去尋找的東西是一致的,甚至和杜尚等當時前衛的思想也不謀而合。禪宗的思想在歐美精神文化體系中的注入直接或間接地產生了抽象表現主義、波普藝術、行為藝術、偶發藝術、表演藝術、大地藝術。一批優秀的藝術家,包括勞申伯格、約翰斯、波洛克等這個時候開始嶄露頭角。
“機遇”音樂的代表性人物約翰·凱奇早年學習繪畫,后來在勛伯格門下學習作曲,20世紀40年代,凱奇遇到了人生很重要的導師——鈴木大拙禪師,對他今后的藝術人生有著質的改變,他的音樂與禪宗相結合,用一系列連他本人都沒有把握也不知道結果的感受心態去發現美、發現音樂,充滿啟示和哲思。1952年,在紐約的一座半露天音樂廳里他的作品《4分33秒》讓全世界體會到了寂靜也是一種聲音,讓聽眾去體驗一種沒有聲音到處又全是聲音的“演奏”。用超長的休止符來探討禪宗“無”的概念。凱奇曾作過一次關于“無”的演講,討論“無”的問題。1953年凱奇曾對勞申伯格談道:“對那些人,他們經思考后認為沒有主題,沒有形象,沒有品味,無客體,無美,無天才,無技巧,無理念,無意圖,無藝術,無感覺,沒有黑色也沒有白色。”后來他影響到一批各個領域的藝術家,凱奇是勞申伯格等一批現代藝術家的老師甚至間接影響了波普藝術,利希滕斯坦曾說“勞申伯格把可樂瓶子放進他的藝術中”約翰·凱奇讓禪在歐美發展和播傳起到了非常重要作用,讓東西方文明在藝術領域交融、成長。
2015年來到中國的小野洋子,作品中無處不散發著禪的神秘和思考,小野洋子在紐約的早期作品受到了約翰·凱奇的影響,使小野洋子的作品出手不凡,一看就充滿禪意,這一點一直貫穿在她一生的創作中。2015年我在北京798藝術區看了小野洋子的個展,如作品《水之言》,“我們都是水,裝在不同的容器中……所以相遇如此簡單……”充滿了佛教和禪宗的智慧,此是容器和靈魂的探討,用這種形式來討論世界本“無”和“無常之常”的禪宗理念。
二元對立的傳統哲學思維模式一直以來對藝術家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甚至影響了其創作的很多可能。禪宗的沒有對立、沒有分別的天人合一的一元思想的傳播開啟了藝術智慧。
二、禪與中國藝術家
傳統中國畫一直以來都有著某些程式化,如山水畫中“丈山”“尺樹”.正是這些程式化的固定“外表”下古代藝術家更多的向內探尋,尋找的是氣韻和心靈的體察,這和禪宗重視心性的體驗“萬法盡是自性見”的思想有著很大關系。
宋末元初禪畫畫僧牧溪作品中無處不透露出無限禪機。作品《六柿圖》正如他的很多作品一樣除了墨色再無他色,去掉掩飾、去掉故意的做作。六個柿子的變化統一的度被把握得恰到好處,在每個柿子的變化之中體悟禪的“隨處皆真”,這種“真”完全是融入自然的真,也許牧溪面對六個大體相同的秋柿時會去參悟每種不同的語境很像參禪一樣,每個柿子在作品中都具有生命和存在的價值,當你面對畫面遮擋掉任何一個柿子都覺得不如之前圓滿。“將生命的解脫視為最高存在意涵。一切存在現象都是生命最純真的現實界的烙印……禪者一生隨時皆處于生命的轉化以及變與不變之間,時時與處處皆能展現玲瓏透徹的生命樣態,所有墨跡、語錄都留待悟者與悟者間的機鋒應對”(潘示番語)。
當今中國古典文化和哲學在慢慢復蘇,當代中國藝術家從歐洲和本土文化、哲學系統內不斷汲取原料和營養,本土的禪宗思想影響著很多中國當代藝術家。對于很多當代藝術家,禪宗的自悟或者直接或者間接在當代藝術家創作理念上激發了個人覺醒,自我判斷和思考,擺脫定法,在藝術上不斷創造新的游戲規則。
徐冰的作品《塵埃》是用收集的美國“9·11事件”的塵埃吹到展廳中,經過一天的時間地面被這薄薄的塵埃覆蓋,只露出那句7世紀《六祖壇經》中的禪語:“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給受眾帶來邏輯沉思的出發點,非物質的,暗示的,虛無的,來自靈魂的,不可能的所有被灰塵遮蔽。巧妙運用這句禪語使作品不單純是去紀念這次事件,而更多是使觀看他的人們去思考生命本身及更廣的可能性。
在很多的中國古今藝術中,禪宗的思維方式都發揮過重要作用。直接或者間接地受到禪文化所影響的藝術還有很多,如李華生的《日記》、邱志杰的《重復書寫一千遍蘭亭序》、肖豐的《中國光影》、張羽的《指印》等。
三、由禪道哲思來談我的作品《石間》
從2013年冬天至2015年每一天重復著同樣的事兒:撿石頭,格物(石)致知,體悟著一沙一石一世界,感受每塊石頭的溫度和生命。有時候把玩一塊石頭思索怎樣去完成,把玩的石頭都上了漿。禪機妙意無處不在,一粒沙塵中包含一方世界,每一塊石頭中蘊藏一個天堂。無論行云流水,無論永恒宇宙,禪無處不在,獲得禪心的唯一妙境唯有“平常”二字,平常又在每日之中。
自己設定的這個游戲,并在游戲之內尋找著我與它的關系。從時間、空間、我與石之間……來體悟。長卷也是按時間順序慢慢展開,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感受著中國古典繪畫中特有的長卷給人的時間性的感受,重復著同樣又不同的事情。每天敲著木魚,心靈得到的是既不同又同樣的感受。很多時候研讀古代國畫大家的作品之后成石,這時候的石頭就是我與古人的一次對話,這種對話是超越時間和空間的,在古人的作品中可以讀到古人的氣息和狀態,慢慢會發現當自己與古人進行千百次的“對話”后感悟到的東西越來越多。那些“氣韻”“胸懷”感受也越來越深,又和禪是一樣的。感受到畫面之內那個人,與其千百年前的作者溝通,也是自己參禪開悟的方式。
結語
禪宗以妙悟直觀開顯真實生命。著名藝術家亞瑟·瓦萊在他的《禪宗及其與藝術的關系》中認為“禪有助于將洞察力注入創造藝術的心理條件,此洞察力是無法經由其他任何資源所能提供的。洞察力實質上是禪宗直指人心、妙悟心源之思想的作用,這種洞察力能夠使其將自我之心性與宇宙生命關聯融會,從而在作品中體現出來。”禪宗與曾經、現在、未來藝術的表達方式可能不單單只是影響的關系,甚至可能對藝術的定義和判斷都有著開顯的作用,甚至作用也是相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