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謇與美國基督會

施建紅　朱　江（.南通市第一人民醫院，江蘇南通，600；.南通市檔案館，江蘇南通，608）

張謇與美國基督會

施建紅1朱江2
（1.南通市第一人民醫院，江蘇南通，226001；2.南通市檔案館，江蘇南通，226018）

1918年南通基督會通俗學校首次畢業合影

1895年張謇議辦大生紗廠，開啟了南通早期近代化的進程。到了1920年代初，南通已經引起了國內外的矚目，“以其為中國人所經營之商埠，故年來變化之速，革新之進步，實堪為吾人注意也，而有中國模范城之稱。觀此城，亦可表率中國人建造革新之能力”。［1］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張謇在南通進行近代化建設的過程中，充分發揮各方面的力量。對于基督教，張謇欣賞其對南通社會事業的改善，因而采取鼓勵和合作的態度。美國基督會在南通的社會事業發展上，客觀上起到了補充和促進的作用。

一、基督會及其進入南通

基督會（United Christian Missionary Society），又稱使徒會，是19世紀初產生于美國西部的一個基督教小宗派。一般人可能對這個新教組織比較陌生。事實上，南京大屠殺期間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的重要成員貝德士（Searle Bates）、史邁士（Lewis Smythe）、麥卡倫（James McCallum）和魏特琳（Minnie Vautrin），他們都來自美國基督會，當時這些英勇的傳教士保護了成千上萬的中國難民，他們的記載和照片日后成為日軍暴行的鐵證。

基督會第一個來華的傳教士是加拿大的馬林（W. E.Macklin）醫生。1886年，他去南京行醫，自此以后南京成為他們的事業中心。基督會創立了南京鼓樓醫院，還參與了金陵大學和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創辦。［2］

基督會進入南通，幾乎與張謇創辦實業同步。1894年春天，基督會的傳教士威廉姆斯（E.T.William）和威爾（James Ware）從上海過來，在南通及附近地區呆了26天。秋天，威爾派馮文濤到南通傳道，馮文濤租住并落定在南通。1898年威爾在南通為兩名年輕人洗禮。1905年4月，約翰遜（John Johnson）和丹尼伯格（D.E.Dannenberg）兩人在南通花了3個禮拜的時間修繕了租住的房屋。10月31日，兩個家庭到達南通，這是南通一批外國居民。由此，南通成為基督會在中國發展的重要地區。基督會在南通的工作，是傳教、醫療和教育三位一體的。基督會進入南通，也使南通在近代發展過程中糅合了更多的西方元素。

二、張謇對基督會的支持

在南通的基督會成員1915年寫給總部的報告《南通州情況》（The Situation in Nantungchow）寫道：“張謇通過對西方文明的研究及與傳教士的接觸，獲得了近代進步的思想和豐富的基督教義。他正在努力把南通建成中國一個模范城市。他在本區建立了博物苑、農科學校、醫院、孤兒院、外賓賓館、男子師范和女子師范學校。張謇曾要求我們幫他辦好他的孤兒院和醫院，但由于我們缺乏人員而沒有能力做。假如我們幫助他管理的話，他將給我們在學校傳授基督教義的特權，而這些是我們非常樂意的。張謇及他的哥哥（張謇的主要職員，為一名基督徒）誠意歡迎我們的傳教工作，鼓勵我們給南通盡可能多的幫助和設備，以提高這里人民的生活質量。”［3］

張謇并非基督徒，這一點基督會人士也承認，但并不妨礙張謇對基督教的欣賞。華萊士C.培根（Wallace C.Bacon）在《聚光燈下的南通》（World Call，1921年6月）里是這樣評說的：張謇認為“生活在南通的每個人都應該意識到，自己對城市的管理，負有一份責任。只有每個南通人都變成現代化的新人，南通這個城市才會真正現代化。不久前的一次宴會上，張謇說，中國最急需的是那些有崇高品質和領導力的人，他進一步闡述說，應該乞求神的幫助來獲得這樣的人。這些言論不代表張謇是個基督徒，但的確說明他有些欣賞基督教在培養美德方面的價值。最近他任命一位女基督徒做他孤兒院負責人的行為，也證明了這一點。還有一位基督徒擔任了濟良所的負責人，監獄的監管也有一位基督徒負責。五位基督徒（其中四位是留學生）在農學院擔任教師。張謇讓最優秀的一批中國人和一個傳教士共同掌管慈善資金。這些都是出于對基督徒的美德的信任。”［4］

張謇與基督會的良好關系可以從一個側面窺探。基督會在南通的負責人高誠身（Frank Garrett），一直與張謇保持著密切的交流，并且經常參加張謇組織的大型集會。1920年高誠身受張謇和張詧的邀請，參加了南通幾所學校的聯合畢業典禮，還做了主題為“進步、謙遜以及團結”的簡短發言。《申報》曾經三次報道過高誠身參加的類似活動，即1923年5月9日南通各社會團體和學校三四千人聚會的國恥紀念會、1923年5月16日南通代用師范學校廿周紀念會、1925年6月6日中等以上各校教職員學生講演會。高誠身在后兩次集會上還發表了演說。

高誠身（左二）與夫人（坐者）在南通

三、南通形象的對外傳播

基督會對南通文化最大的貢獻，是在英文媒體上對南通的宣傳，這些報道增強了南通的美譽度，也是現在的我們研究當年歷史的重要參考。

當時的上海是中國最重要的對外窗口，也是外國人云集的所在。《密勒氏評論報》（The China Weekly Review）、《大陸報》（The China Press）、《字林西報》（The North China Herald）都是當時影響較大的英文報紙，這些報紙的通訊員和編輯很多就是在華的傳教士，因此報紙內容體現了他們對近代中國社會的獨特見地，也提供了迥異于華文報紙的觀察視角。而張謇時代的南通，也是這幾家英文報紙所關注的對象。

耶魯大學神學院圖書館保存的高誠身檔案中，有一份1925年12月《大陸報》的剪報，是高誠身夫人撰寫的推介南通的《南通，著名的中國模范城，被譽為遠東的威尼斯》，這是一篇尚未有人關注的反映張謇時代南通情況的文章。此外在他的檔案中，還有至少11篇《大陸報》來自南通的通訊的剪報，雖然未標明作者，但當時旅居南通的除了基督會傳教士，很少有其他英語國家的外籍人士。

《〈密勒氏評論報〉中的張謇》一文（載《檔案與建設》2014年第5期）探討了該報對張謇及南通的報道。《密勒氏評論報》從1919年起，發表了多篇深度報道，反映了民國南通全盛時期的成就，包括1920年5月22日《不受日本影響的南通天堂》、1921年3月26日《張謇：中國的城市建造師》、1923年3月17日《中國實業之進步觀——中國模范城南通州》等。

《密勒氏評論報》對南通的關注，除了由于當時南通的確有一定知名度外，跟基督會也有相當的關系。高誠身是南通與外國人士交流的一個渠道。1920年美國哲學家杜威到南通講學，高誠身參與了接待工作，并邀請張謇一起為杜威餞行。《密勒氏評論報》的主編鮑威爾，跟高誠身保持著書信來往。鮑威爾后來一度擔任《大陸報》的主編，1925年8月曾致信高誠身，就次年中國與列強有關修改條約事宜，有關中方提出的“取消不平等條約、征收關稅中國有完全自由主權、實行治外法權”的要求，請高誠身征求南通人士意見，以便匯集成書，交列強與會代表作參考。10月3日，張謇就此致信高誠身，闡述自己的主張。

美國出版的《世界召喚》（World Call）雜志創刊于1919年，終刊于1973年，是一份反映基督教在世界各地傳播情況的月刊。《世界召喚》從1919年至1950年，幾乎每年都有南通的報道，主要是由在南通的基督會成員撰寫，如高誠身、海格門等。這些報道或詳或簡，還有相當數量的照片作插圖，從基督徒的角度反映了南通歷年的概況。

四、對南通教育體系的補充

張謇在興辦實業的過程中，更注重發展教育，并形成了“實業教育迭相為用”的“父教育而母實業”的思想體系。［5］根據《二十年來之南通》，到1924年，南通基本建立了完整的教育體系，包括“高等教育三所、中等教育六所、小學校三百七十余所、特殊教育二、及職業教育四”，而且“南通自中等以上之教育，除第七中學與英化職業校外，余均為張季直昆弟所創辦”。［6］

所謂英化，即英文和化學。張謇在建設南通的過程中，深感南通實業的發展匱乏英文與化學人才，向基督會提出能否辦一所側重培訓這兩方面技能的職業學校。“張謇迫切需要這方面的專業人才，以滿足他在南通推廣的諸如肥皂制造、墨水制造等實業的需求”。［7］這個建議得到了基督會的響應，英化職業學校1919年招生，1920年秋遷入西門外望江樓北首新校址。

此外，基督會還開設了專門培養護理人員的南通州基督醫院護士學校。基督會是南通西醫早期的傳播者。1906年11月，基督會的雷敦（Edwin A.Layton）夫婦到通州行醫并傳教，直到1908年他們回美國。雷敦一直在自己的住宅內進行醫療工作，成為南通史上的第一位西醫。1907年春，美國加利福尼亞的查普曼（C. C.Chapman）捐資5000美元，基督會在通州西門外河西街購地建造查普曼紀念醫院，1912年10月醫院建成并開張。由于缺乏醫護人員，查普曼紀念醫院1913年下半年無奈關閉。1915年12月，美籍醫師喬治·海格門（George L.Hangman）及夫人蘿蓓（Ruby Stone Ketcham）由基督會派遣到南通開展工作。1916年10 月2日，南通基督醫院開業，張謇及地方政要出席開業儀式并作了講話。

為了解決合格護理人員缺乏的問題，基督醫院于1916年成立了中國第一所向中華護士會登記的護士學校——南通州基督醫院護士學校。從現存的《南通州基督醫院護士學校歷屆學生情況記錄冊》看，護校成立之初由院長海格門兼任校長，從江蘇通州、南京、蘇州、揚州及安徽滁縣、蕪湖等地招生，首批招男學生7人，1921年4月開始改招女學生。以4年為修業年限，教授自然科學及醫學專業知識，自1920年到1941年培養的學生為101人，學成后主要留南通州基督醫院工作，也有到上海工部局醫院、南京中央醫院、鼓樓醫院、安徽弋磯山醫院、滁縣醫院、鎮江弘仁醫院、如皋長老會醫院。當年從事護理工作，是對女子的一大挑戰。護校的成立，客觀上為女性追求獨立拓展了渠道，也為社會培養了許多有擔當的護理人員。

1930年7月南通的基督會成員

［1］《中國實業之進步觀——中國模范城南通州》，《密勒氏評論報》1923年3月17日，第37頁。

［2］姚民權、羅偉虹：《中國基督教簡史》，宗教文化出版社2000年11月，第99頁。

［3］施建紅等編：《南通州基督醫院存影》，山東畫報出版社2013年5月，第11—12頁。

［4］華萊士C.培根：《聚光燈下的南通》，南通市檔案局（館）編：《西方人眼中的民國南通》，山東畫報出版社2012年12月，第27—28頁。

［5］張緒武主編：《張謇》，中華工商聯合出版社2004年7月，第117頁。

［6］南通縣自治會印行：《二十年來之南通》，1938年，第26—94頁。

［7］華萊士C.培根：《聚光燈下的南通》，南通市檔案局（館）編：《西方人眼中的民國南通》，山東畫報出版社2012年12月，第2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