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劇場，從建設開始

陳莉莉

建劇場的人不一定懂劇場，而懂劇場的人不一定能參與到前期建造過程中

劇場安全事故曾多次在中國發生。

2015年5月，竣工并驗收合格的貴州省畢節大劇院在一次彩排中，參賽選手隨升降機墜落，共造成8人受傷……

“每年中國各地都有新的劇場建成，劇場安全越來越重要。但是劇場安全管理，不僅僅是在中國，在世界上也是復雜的學科。”中國舞臺美術學會會長曹林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它的易碎程度難以想象

2008年6月12日，國家大劇院舉行消防安全演習

畢節大劇院事件發生后，經分析鑒定，事發1號舞臺升降臺不符合設計安全標準，舞臺升降臺安全插銷裝置未啟動，事發時載荷超出制動器的規定指標。由于電機制動失效，導致1號舞臺升降臺下墜。

檢察院指控項目負責人韓泰凌明知舞臺有安全隱患，卻沒有進行處理。

韓泰凌則表示，設備無關大局，不會產生隱患。

韓泰凌的辯護人認為，項目經過招投標程序確定施工方，同時有監理方。建設方應該按照《舞臺機械設備驗收檢測程序》等行業標準組織驗收，對施工方和監理方進行臨管。

因此，他表示，不管是建設方，還是施工方、監理方，都應當對本案的發生承擔相應的責任，不能由韓泰凌一個人承擔全部的民事法律責任。

當天的庭審進行了4個多小時，法官表示將擇期宣判。

看完畢節大劇院事件的庭審現場實錄后，曹林認為自己的觀點被印證了：作為文化藝術與科技結合的產品，劇場是建筑中設計難度最大、技術要求最高、建造裝修最復雜的建筑類型。

從全球的建筑類型來看，沒有一種建筑如劇場一樣，需要涉及20多個學科。舞臺是人類最敏感、最柔軟的觀美視聽中心，如果不具備高超的技術，它的易碎程度難以想象。

中國演出行業協會秘書長潘燕認為，“劇院安全不僅要防止極端情況出現，更應在技術層面和日常運營管理中未雨綢繆，以防范各種風險。”

清華大學建筑學院副教授盧向東則告訴《瞭望東方周刊》，劇場安全事故時有發生，一個重要原因是“建劇場的人不一定懂劇場，而懂劇場的人不一定能參與到前期建造過程中。”

杭州劇院、浙江勝利劇院總經理沈振天對《瞭望東方周刊》介紹，劇場安全防范有物防、技防和人防（物力、技術和人力防范）等。不同時代，相關技術又有不同標準，同時帶來新的課題，比如防恐。

通過對以往事故的梳理來看，劇場安全漏洞主要出現于設備、管理兩方面。由此，曹林認為，“在提高業界對舞臺機械認識、嚴格規范操作及保養舞臺設備的同時，國家也應該嚴行監管制度。”

在一些觀察者看來，現階段的中國劇院建設往往重形式、輕功能。如有些劇院觀眾廳設計體量過小，1600余座的觀眾席由于寬度不足，在正廳只設兩條縱向通道，沒有設兩邊通道。不僅觀演不舒服，疏散起來也有安全隱患。

“事實上，時間會告訴我們，真正好的劇場永遠是那種形狀樸素、功能齊備的建筑。”上海東方藝術中心總經理林宏鳴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要有百年工程觀念

事故的發生呼喚標準及監管體系的完善。事實上，中國劇場管理標準化工作并非空白。

因為新建劇場數量的增加，中國劇場標準化工作有了一定的進展。部分有關劇場舞臺機械、音響、燈光等設備的專業標準已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出現，如《舞臺機械臺上設備安全》《舞臺機械臺下設備安全要求》《舞臺機械設備驗收檢測程序》《舞臺機械操作與維修導則》《劇場等演出場所擴聲系統工程導則》《舞臺燈光設計常用術語》等。

2015年2月，文化部組織開展《專業劇場建設標準》編制工作，主管部門是住建部和國家發改委。

文化部相關人士告訴本刊記者，“想要做好安全劇場，必須從建設開始把關。政府要重視劇院建設，要有百年工程觀念。現在很多劇院更可怕的不是建設期，而是投入使用后不維保。設備使用的年限越長，隱患就越多。”

文化部相關統計結果顯示，目前國內70%以上的劇院缺少維修保護。

也有業內人士認為，雖然標準和規范的出臺讓舞臺技術管理有章可循，但很多標準只是劇場技術人員的工作標準，多是從物理空間、專業技術細節角度對劇場的單一認識，很少考慮到劇場基礎設施配套和運營管理能力的結合。

盡管標準、規范不是空白，但是落實情況并不樂觀。

除部分生產、安裝舞臺設備的廠商對標準落實不到位外，劇院管理運行中的安全防控也成為演出安全的短板。一些劇院不重視，甚至缺乏專業、科學安全的管理體系，導致安全管理方面存在盲點。

其實相比于硬件來說，軟性管理以及秩序的建立更為重要。

場地出租，安全意識不出租

雖然整體并不樂觀，但一些從業者的努力也讓人增添了信心。

北京保利劇院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保利劇院”）在全國管理經營著40余座劇場、音樂廳等演出場所，每年演出5000余場，積累了較為豐富的安全管理經驗。

在保利劇院總工程師武晟看來，保利劇院的經驗是建立規范的管理制度、注重演出及日常設備巡檢、組織人員定期培訓。

武晟常常每天奔波于不同城市的劇場里，認為安全是劇場建設與演出管理運行中的“頭等大事”，直接關系劇場演出成敗和觀眾、演職人員等的生命安全。

制度、巡檢以及培訓是劇場安全管理必須的工作。上世紀70年代末就進入劇場工作的沈振天，從劇場安全具體工作做起，直到負責杭州劇院、浙江勝利劇院的全面工作。出租場地是兩座劇院的收入來源之一，但沈振天說，“場地出租，安全意識不出租。舞臺安全一旦發生問題就是群死群傷。”

平日里，沈振天視消防為安全管理的重中之重。一次，他發現租賃單位的配電箱上布滿了灰塵，“容易短路”。此后，配電箱的除塵成為重要的安全管理工作之一。

“夏天防雨、防臺風，冬天就是取暖問題。”他說。

由于氣候、地理等原因，不同地區的劇場對于安全管理有不同要求。

杭州每年6月就進入潮濕的梅雨季節，臺風也有可能路過。每到這時，如何保證劇場安全就成為沈振天最為緊張的事情。

“很多平時看不出來的問題，下雨天就要格外注意。只要漏水，就容易短路。”他說。

而浙江勝利劇院有別于杭州劇院，是一家有著80多年歷史的老劇院。因為當年的設備與現在不一樣，管理起來也不配套，所以技防、物防做不到與新劇場一樣的程度。這時候，人防就要跟上。

作為劇場管理者，一旦發生劇場事故，“在做好應急照明的同時，還要做好觀眾教育，一旦漆黑一片，不要只有恐慌。”沈振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