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這下”的篇章功能

張媛媛

摘要：由指示代詞“這”、動量詞“下”構成的短語“這下”是現代漢語中使用頻率比較高的一個指量短語，具有篇章銜接功能。但其篇章銜接功能與其構成成分“這”又是有明顯區別的——“這下”不僅具有指稱功能，在某些語境中已經虛化為篇章連接成分，具有連接功能。

關鍵詞：篇章銜接；指稱；連接

“這下”是典型的“指示代詞+動量詞”構成的短語，需要研究的問題很復雜。我們在對“這下”的語料進行分析時發現，在具體的語境中，“這下”主要有三種句法形式：①充當主語；②充當狀語；③單獨使用。這三種形式中，“這下”的句法特征、語義和篇章功能存在明顯差異，下面我們將進行分類討論：

一、“這下”作主語

“這下”充當主語時，既可以充當分句的主語，也可以充當單句的主語，從語義功能上看，有指稱功能和時間、邏輯連接功能。

（1）所以小鎖匠掏出了扳手，對準馬大路的腦袋，一扳手拍了過去……這下砸得不輕，馬大路的臉頓時變了顏色。（衛鴉《危機》）

（2）掛了電話，李選才意識到這是自己與曾鋮之間跨越了將近三十年后的對話，之前通過網絡，總有些虛擬的隔膜，好像還不太真切。但是這下聽到聲音了。（弋舟《李選的踟躇》）

（3）開學在即之時，原先應聘的一位美籍教師突然變卦，表示不能來中國任教。這下就使師資力量尚感不足的銘賢學校，陷入更加困難的境地。（陳廷一《宋氏家族全傳》）

“這下”充當主語，表指稱時，既可以指稱具體的動作，如例（1）中“用扳手砸了馬大路的腦袋一下”，“這下”在指稱具體的動作時，與其他句法成分的語法關系很緊密，符合主語的特征，“這下”在這樣的語境中僅僅具有指稱功能；也可以指稱抽象的時間，如例（2）中“接到電話的現在”，“這下”在指稱抽象的時間時，與其他句法成分的語法關系開始疏離，語法層面上的主語特征有明顯的弱化傾向，有的時候我們甚至可以把這種語境下的“這下”理解為語用層面上句子的“話題”，在指稱時間的基礎上還表示一種篇章銜接層面的時間連接關系；還可以指稱一個復雜的事件，如例（3）中，“這下”表示“美籍教師突然變卦不來任教”，在這樣的語境下，“這下”與句中其他成分的語法關系不密切，語法層面上的主語特征并不明顯，更多地體現的是一種語義上的連接關系，即在上文所述事件的影響下，應該出現或已經出現的結果，在指稱復雜事件的同時更多地體現了一種篇章層面的邏輯推論關系。

二、“這下”作狀語

狀語在句中通常有兩種位置，可以位于句中，也可以位于句首。在與“這下”有關的語料中，這兩種情形都大量存在，“這下”可以位于主語前，也可以位于主語后。

（4）白嘉軒卻冷著臉呵斥道：“起來起來！你們八個人這下記住了沒？記住了？誰敢信啊！把鍋抬過來——”（陳忠實《白鹿原》）

（5）我說，別以為小姑娘都那么好哄騙。他說我這下說對了，看耿林運氣了。聽他這么一說，我就知道耿林遇上的這個不是一般人。（皮皮《比如女人》）

“這下”出現在句中充當狀語時，其語義功能主要是從時間上對某個動作或事件進行限定，相當于“這一次”。

（6）這下連贊那布都驚叫連連，反而是貝爾不再呼喚上帝，直接呼喊他母親的芳名，這下我大笑出聲，又清醒了，繼續趕路。（蔡康永LA流浪記（2003））

（7）現在，你被告知：“這個圖案的看法應該是橫過來看。”這下我們明確了：這是一個大寫字母H。（上帝擲骰子嗎——量子物理史話）

（8）夜航船，歷來是中國南方水鄉苦途長旅的象征。……好多年前，我是被夜航船的篤篤聲驚醒的孩子中的一個……這下可以回過頭來說說張岱的《夜航船》了。（余秋雨《夜航船》）

位于句首的“這下”我們可以把它理解為狀語，但它和位于句中的狀語“這下”又是不同的。從句法特征上看，句首狀語“這下”面的句子都是完整的，“這下”與其后句子的語法關系十分疏離，語法層面狀語的特征已經虛化。從語義上看，句首的“這下”已經不再是限定關系，“這下”一方面表示時間的先后；一方面也表示下文的動作、事件是在前文所述事件的影響下發生的，是一種邏輯意義。這種邏輯意義又可以細分為推論式、結果式兩種。

位于句首的狀語“這下”為“這下”的進一步虛化創造了條件。從句法層面上來說，狀語“這下”位于句首，其后是一個完整的句子，“這下”與其后句子的語法關系疏離，狀語特征已經虛化；從語義上說，它不具有指稱功能，也不表示限定意義，只表示一種時間、邏輯連接關系，已經完全虛化為一種篇章連接成分。在某些語境中，“這下”只是一種時間連接成分，時間關系是兩個事件之間唯一的明確連接形式。

三、“這下”單獨使用

“這下”在語境中還有一種比較特殊的使用方式——單獨使用，即：在口語中有語音停頓，在書面上有逗號標記。如：

（9）我一世語塞，筠涼乘勝追擊.“我不覺得他有錯啊，反而，我覺得很man啊，難道你希望他瑟縮在一邊任由那個猥瑣男偷拍你而不出聲嗎？”

這下，我被嗆得徹底說不出話來了。（獨木舟《月亮說它忘記了》）

單獨使用的“這下”是位于句首的“這下”進一步虛化的結果。從句法層面看，單獨使用的“這下”后面帶有逗號，在形式上表現得更加獨立，與句子的語法關系更加疏離，有向話語標記演變的跡象；從語義上看，單獨使用的“這下”，表示的也是一種時間、邏輯意義。

綜合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由指示代詞“這”和動量詞“下”構成的短語“這下”無論在哪種語境中使用都篇章銜接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