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瑞平
[摘要]現代社會文化藝術市場的繁榮,使得女性主義電影逐漸受到更多的重視,女性導演作品中的女性意識也慢慢引起了眾多研究者們的關注。作為華語電影界女導演中的佼佼者,許鞍華憑借獨有的女性視角在其作品中表現出了鮮明而獨特的女性意識。本文以許鞍華電影中的女性意識為研究對象,從其生活經歷和創作背景出發,分析女性意識在其作品中的發展和演變、表現形式以及蘊含的人文情懷等,并提出思考。
[關鍵詞]許鞍華電影;女性意識;發展;表現形式;人文情懷
隨著女性主義電影作品的興起,許鞍華在三十多年的創作生涯中逐漸探索出的協調傳統與現代、邊緣與主流的創作風格脫穎而出。許鞍華的電影作品多以女性為主要描寫對象,帶有濃重的女性悲情主義色彩,在其對女性形象的塑造中也不難看出她所要表達的關照女性的人文情懷。本文旨在對許鞍華電影中女性意識的深入研究上,去探尋這一意識的形成、發展和演變過程,以期對其作品中的女性意識有一個更為透徹的理解。
一、許鞍華的生活經歷和創作背景
許鞍華于1947年生于中國東北,成長于澳門和香港。因特殊的家庭背景,許鞍華從小接觸了各種文化,對古詩詞和經典名著尤為喜愛,在其創作中我們也能看到她對中國古典文化的造詣。在香港大學求學期間,許鞍華主修英國文學,并于1972年獲得文學碩士學位后赴英深造,三年后重返香港。返港后許鞍華進入無線電視臺擔任編導,從小助手慢慢成為香港電影新浪潮的干將,這期間參與編導的經歷對其后期創作生涯中主攻女性主義電影的傾向產生了較大影響。1979年,許鞍華執導的電影處女作《瘋劫》被認為是香港新浪潮電影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不僅摘取了第十七屆臺灣金馬獎等獎項、見證了一位影壇新人的閃亮登場,還標志著香港電影新浪潮序幕的掀開。
除此之外,許鞍華拍攝的《胡越的故事》《投奔怒海》和《獅子山的來客》奠定了她在香港影壇的地位,與蕭芳芳合作的喜劇恐怖片《撞到正》也開拓了她在鬼怪這一類型電影中初步嘗試的創作道路,為香港影片帶來了無限活力和創造力。之后她又相繼拍攝了眾多精彩影片,如《傾城之戀》《客途秋恨》《半生緣》等,題材類型廣泛,涉及歷史、鬼怪、武俠、文藝和政治等多個領域。許鞍華作品類型繁雜多變,卻并不妨礙她以一個女性特有的視角將社會現實和女性的生命體驗帶入作品當中,她以委婉和含蓄的方式去關注和表達對女性命運、歷史和人生的思考。雖然人們對其作品的評價參差不齊,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許鞍華在電影作品中的每一次探索和嘗試,都能給觀者帶來耳目一新的感受,不可不譽為香港電影界中最具特色的導演之一。[1]
二、許鞍華電影中女性意識的形成與發展
(一)初期
女性主義電影在男權文化主導的香港電影界中,發展初期受到了很大阻礙,更不用說在以宣傳男權當道思想為主題、以女性形象為襯托的武俠片、喜劇片和動作片中開辟一條獨特的發展道路了。許鞍華作為一名女性導演,在早期作品中雖然也有對一些有獨立個性的女性形象的展現,但是從根本上來說仍舊是為迎合男性觀眾、表達傳統男權思想服務的,在女性意識的塑造上不僅沒有自覺性和堅定性,還具有很重的商業氣息。如在電影處女作《瘋劫》中,許鞍華塑造了一個未婚先孕的女性角色,并以這個角色為主線進行故事闡述,這在社會風氣傳統保守的時代里,這樣的角色是無法得到救贖的,只能慢慢走向自我毀滅。在這一時期,許鞍華電影中的女性意識是模糊的,甚至是被壓抑著的,無法鮮明地表現出來。
(二)中期
20世紀80年代后,當代女性主義主張從馬克思主義唯物觀來解釋男女不平等問題,激進女性主義的社會現狀使得許鞍華電影中被壓抑的女性意識漸漸動搖。在電影《傾城之戀》中,許鞍華塑造了一位敢于追求幸福生活的舊上海女子的女性形象,雖然被婚姻拋棄,但是卻有抓住幸福、改變命運的勇氣,最終也收獲了愛情和姻緣。許鞍華在這一部作品中雖然不吝嗇于對女性命運和生活的關注,但表達方式仍舊較為委婉和低調。比如電影中的女主角白流蘇,雖然沒有屈服于命運,但是她的命運卻是依附于男性的。許鞍華將男性救贖凌駕于女性自我救贖之上,并沒有大膽地在影片中表現其女性意識。但這一時期許鞍華電影中的女性意識仍得到了發展,從被壓抑到婉轉表達,從模糊不清到初露棱角,體現了女性導演在電影作品中的女性意識塑造的時代性和社會性。[2]
(三)后期
隨著時代的進步、社會傳統觀念的改革以及香港電影藝術事業的發展,電影中的女性意識漸漸得到解放,人們不再僅僅強調女性充分話語權的給予,而是開始關注女性作為一個獨立個體的生存、生活狀態和情感訴求等。在許鞍華近期的電影作品當中,穩定的獨立自主的女性價值觀的樹立為其在作品中充分展現女性意識提供了很大幫助。以《得閑炒飯》為例,許鞍華在這部作品中采用了艷麗的色彩語言和唯美浪漫的情調來表現女同性戀之間的情感故事,影片中的女性擁有獨立的經濟能力和富足的生活,在弱化男性經濟能力的同時也弱化了男性在性啟蒙和性領導中的地位,將一種鮮明的女性立場表現得淋漓盡致,同時也傳達了單純又直接的女性意識。這是許鞍華在后期電影作品中女性意識表達上的一次嘗試,是最徹底也是最充分的一次嘗試。
三、許鞍華電影中的女性形象及其人文情懷
(一)許鞍華眼中的女性形象
許鞍華電影中的女性形象大致可以分為三種,即男權社會中的命運受難者、女性意識逐漸覺醒的現代女性及具有強烈個性的后現代女性。前者是香港電影男權主義盛行時期作品中經常出現的女性形象,她們柔弱、容易受到外界影響和傷害,面對困難會選擇承受,體現了一種宿命認同感。許鞍華作品中的這種女性形象豐富且飽滿,如《瘋劫》中的李縱、《半生緣》里的顧曼楨、《玉觀音》里的安心等,從她們身上我們能夠看到男權社會中受到思想壓迫的女性在愛情、婚姻甚至人生理想上的焦慮、迷惘和痛苦。女性意識逐漸覺醒的現代女性是許鞍華作品中的主要描寫對象。社會思想的巨大變革以及女性主義思想的解放,使得傳統男權社會受到了沖擊,女性意識逐漸覺醒。在這一時期,許鞍華創作的電影作品當中,在表達對傳統和現代、男權思想與女性意識之間尋求生路的女性命運的社會關懷的同時,也為其作品中女性意識的覺醒帶來較大幫助,如《女人四十》中的主人公阿娥,她作為一個擁有獨立經濟能力和社會角色的女性,對男性的依附已經漸漸淡化,女性意識也在慢慢覺醒。具有強烈個性的后現代女性是西方女權主義思想進一步沖擊中國傳統女性文化后的產物,主要表現為反理性和反傳統、追求自我和反抗命運等。[3]在許鞍華的電影作品《姨媽的后現代生活》中,主人公葉如棠就是這樣一位具有強烈個體意識的追求上進、堅守理想的后現代女性形象,雖然與傳統社會中的女性形象格格不入,但是作為革命時代的產物,她具有這個時代女性不服輸的性格特點,是許鞍華電影作品中塑造得比較成功的女性形象之一。
(二)人文情懷分析
許鞍華作為一名女性導演,在其執導的作品中不僅表達了人道主義關懷、女性悲情主義關懷,還表達了對同性情誼的關懷以及對香港社會的人文關懷。人道主義關懷體現在許鞍華對一些不被社會接納的邊緣群體的關懷,如從內地來到香港的打工族,日趨老齡化的香港社會中的老年群體等,這些群體在物質生活足夠富足但精神文明匱乏的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香港社會中,沒有得到應有的寬容和接納。許鞍華從香港人的社會角色出發,在影片中以憐憫和體恤的態度去關注這些群體以及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弱勢女性。女性悲情主義關懷體現在許鞍華的大部分電影作品中,從處女電影作品《瘋劫》中的主人公李縱,《今夜星光燦爛》中的角色杜采薇,到《玉觀音》中的安心等,這些女性無論怎么努力和抗爭,都無法擺脫悲慘命運的束縛。對同性情誼的關懷是許鞍華電影作品中女性意識漸漸突出的表現,跳出了傳統電影中女兒、妻子和母親這樣的女性角色定位,而將擁有相似命運、同樣社會地位以及共同情感訴求的女性之間的情誼表現出來。如電影《得閑炒飯》中,許鞍華選擇了同性戀題材來詮釋女性之間的微妙情感,影片中具有強烈女性個體意識的主人公們的圓滿結局表現了許鞍華對這一群體的社會關懷。
四、許鞍華電影中女性意識的表現形式
(一)題材
電影文化事業的發展使得人們對女性題材電影的關注度越來越大,在中國電影界以女性為題材的作品頻頻出現時,許鞍華另辟蹊徑,選擇了更有深度、廣度的女性題材。許鞍華的電影作品中塑造的女性形象是繁雜多樣的,有情竇初開的小女生,渺小堅韌的中年婦女,也有孤苦伶仃的老婆婆,她從同一個題材的不同分支中慢慢發掘出女性意識的表達之路,給觀眾呈現了女性獨立、柔韌、堅強而又情感細膩的一面。女性題材是許鞍華電影作品中女性意識的主要表現形式,它具有一定的限制性和帶入性,給人一種女性題材電影中的女性形象可能較男性題材電影中更為豐滿和真實、也可能會給觀眾呈現出更為異彩紛呈的女性世界的感覺。[4]
(二)敘事視角
許鞍華的電影作品中,敘事視角是從女性立場出發的,以女性的視角說女性的故事,并將其作為女性的生活經驗融入影片當中,這與香港電影界傳統男性視角的敘事模式相比更具一種獨特魅力。描繪女性群體的生活和命運是許鞍華電影中女性意識的主要表達媒介,從女性敘事視角進行影片情節的講述,有利于作品中女性形象的豐滿和女性意識主題的表達。以電影《女人,四十》為例,許鞍華采用了女性敘事視角,以女主人公阿娥的視角作為切入點,描繪了一個個性逐漸覺醒的中年女性如何在平衡家庭與事業中找到真正的自我的故事,真實而又細致地表現了阿娥生活中的各種艱辛和酸楚。用女性的眼光去觀看世界,是許鞍華電影中女性意識表達中一個重要的宗旨,在這樣的視角下,女性被放在中心地位,她們的生活、事業、理想以及思想的變革都能明白地表現出來。
(三)情感表達
通過鏡頭表達出細膩的情感有利于傳遞給觀眾更多細節上的感受。在許鞍華的電影中,對女性意識的情感表達主要通過兩個方面來闡釋,即畫外音和詩意畫面。畫外音的運用是其作品中的一大特色,她擅長利用畫外音來完成女主人公情感上的宣泄,使得情感的表達更為日常化,更具真實性,同時也更加扣人心弦。詩意畫面的運用使得影片在抒情過程中能夠更好地起到對女性人物命運以及劇情的烘托和渲染作用,往往從場景的選擇以及氣氛的營造上下手。[5]許鞍華非常注重詩意畫面的打造,在電影《瘋劫》和《投奔怒海》中對陰暗潮濕的陋巷場景的塑造表現出了詭異和陰森的氛圍,對女主人公命運的發展也起到了一定的暗示作用。
五、結語
在日益商業化和利益化的香港電影界,許鞍華始終堅持著自己在電影創作和執導中的準則,將女性意識融入作品中,讓每個觀眾都能從那些鮮明的女性形象中發現亮點。同時,許鞍華電影中的女性意識表達經歷了一個漫長的發展過程,從初期的被壓抑到中期的含蓄再到后期的充分表達,她展示了一位女性導演對女性群體生活狀況和命運遭遇的關注與關懷,引領女性觀眾積極追求幸福、實現自身價值。許鞍華憑借著不從眾、不嘩眾取寵的電影風格和對電影事業的熱愛與堅守,成為香港電影界最成功的導演之一。
[參考文獻]
[1] 張覓奇.許鞍華電影中的女性意識探究[D].昆明:云南藝術學院,2012.
[2] 王淏清.新時期女性電影中女性意識的嬗變[D].蘭州:西北師范大學,2011.
[3] 廖文珊.許鞍華“改編電影”的女性主義視角[D].南京:南京大學,2011.
[4] 馬楠楠.城市空間的書寫、身份認同的困惑與女性意識的獨特表達[D].上海:上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