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是一個女權主義者嗎？

趙靈敏

她從那個對女性從政并不友好的時代走來，承載了一代女性實現自我、打破性別的玻璃天花板的理想

在剛剛結束的美國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希拉里·克林頓正式獲得了提名，將代表民主黨在11月8日的大選中和共和黨的特朗普一決高下。在美國歷史上，主要政黨提名一位女性做總統候選人，這是破天荒，希拉里已經創造了歷史。她從那個對女性從政并不友好的時代走來，承載了一代女性實現自我、打破性別的玻璃天花板的理想。那么，希拉里是一個女權主義者嗎？

答案似乎是不言而喻的。在1995年于北京召開的世界婦女大會上，希拉里毫不含糊地提出了“女權是人權一部分”的口號;2015年9月30日，已經宣布參選總統的希拉里在接受訪談時，毫不猶豫地自稱為女權主義者，并表達了自己對女權主義的理解：當個女權主義者不代表你恨男人，不代表你想脫離這個世界，以致你不是正常生活的一份子;女權主義只是代表我們認為在政治上、文化上、社會上、經濟上，女性和男性都擁有同樣的權利，那才是女權主義的意義。

這是在理念層面。在實踐上，希拉里走得更遠更超前。美國雖然是一個崇尚自由的國家，但在男女平等方面其實一直是比較落后的。美國女性遲至1920年才擁有了選舉權，主流社會直至今日，也還是傾向于男主外女主內的婚姻模式，對強勢、有主見的女性并不太待見，美國南方就更是如此。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下，自從1975年和克林頓結婚以來，希拉里從來沒有留在家中做全職主婦。在保守的南方州阿肯色，她是所在律師所的第一位女律師，也是第一位女合伙人。她甚至在結婚后保留娘家的姓氏，并只生一個孩子。在克林頓成為總統前，她的收入一直超過丈夫。

在對社會主流價值觀心知肚明的情況下，她在克林頓1992年競選總統時明確表示，她不會做個在家里烤甜餅的男人背后的小女人，這番話招致全美保守派人士的狂轟濫炸，也讓她永久失去了這部分人的支持。

顯然，對于女權主義，希拉里不僅口頭倡導，也在身體力行，她毫無疑問是一個女權主義的斗士。但另一方面，她確實不是一個徹底的女權主義者，在權衡利弊的情況下，有些時候會退縮;更重要的是，她的主權主義理念服從于她的野心和政治目的，她首先是一個政治家，其次才是一個女權主義者。這一點，最明顯地體現在她處理丈夫克林頓的性丑聞問題上。

克林頓的性丑聞在1990年代初競選總統時第一次曝光，其頂峰是差一點就把克林頓掀下馬的萊溫斯基事件。各種各樣的證據顯示，克林頓從來不是一個忠實的丈夫，其出軌行為也不是偶爾為之，而是在很長時間里差不多成了其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形形色色的女人在她的身邊來了又去。作為一個已婚男人，克林頓的行為是對妻子希拉里的巨大不尊重和羞辱。如果是女權主義掛帥的女人，希拉里毫無疑問應該離婚。但她選擇了留在丈夫身邊，一次次地出面秀恩愛，替他擦屁股。不僅如此，她還用蔑視和貶低的語言和態度看待丈夫的出軌對象，把她們描述為別有用心和不自重的女人，這斷斷不是一個女權主義者應該做的。

希拉里對此的解釋是：“盡管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依然是我所見過的最風趣、最有激情的人。沒有一個人能像比爾那樣了解我，那樣讓我笑……直到現在，我依然喜歡他的思維方式和他看問題的獨特眼光。”這些應該是心里話，從性格互補和政治野心的角度看，克林頓夫婦確實是天作之合。但你要說希拉里對丈夫的原諒沒有現實利益的考量、只是出于愛，這也肯定不是事實。在丈夫政治生涯的關鍵時刻分手，固然能出一口氣，博得女權主義者的稱贊，但在政治上卻很可能是致命的，克林頓夫婦一旦分開各自為政，會元氣大傷，對誰都沒有好處。

而在很多女權主義者看來，這是希拉里的原罪，不可原諒。但與此同時，女性在政壇上的地位又是衡量女權主義發展程度的重要指標。這樣一來，女權主義者就面臨一個悖論：要一個徹底踐行女權主義理念最終在政治上失敗的希拉里，還是要一個一再原諒出軌丈夫的美國歷史上第一位女總統候選人甚至女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