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為你

姚謙

被拿來重新演繹，當時的含蓄壓抑和阻攔不住的男性情緒，反而成了一種復古的浪漫。

我后來才知道，喜歡是一回事而愛又是另一回事。喜歡是可以有距離的、帶一點點被動性，是一種無法阻攔地對另一個人的欽慕。而愛就不一樣了；愛，可能帶更多的主動性，對于對方有著目不轉睛的反應，更激發著人性中比較自私的本能。也許這個說法可能更適合于男性吧！

我寫了許多情歌，也許是市場的需求、也許是工作機緣與女歌手的合作較多的緣故，常常寫的情歌都站在女性的立場，略帶嬌嗔或壓抑和欲迎還拒的暗示。這樣的歌寫久了，總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當然這也漸漸地影響了我對于愛和喜歡的理解。一直到后來才有更多的機會跟較多的男性歌手合作。然而不知道為什么，跟男性歌手合作，以愛情為主題的歌卻是少數，友情和人生觀常常是大宗。

我與庾澄慶合作的《只有為你》，忽然被某個音樂選秀節目當作開幕演唱，引來些許關注。這是一首被放在角落許久的歌，快二十年了吧！久到我都快要忘記了，忽然被演唱，忽然被別人問起，我還真得花點時間去回想呢！一直以來不大喜歡提自己與歌手之間的往事，一方面總要回避別人以為我借人抬自己的想法，另一方面我還是覺得音樂創作發表后，作品就不再是我的了，音樂本身有它自己的生命；更何況我只不過是個寫詞者。

《只有為你》這首歌說實話當時并沒有大紅大紫，主要因為那個時期的庾澄慶很少有情歌創作，他的情歌在宣傳上其實也比較吃力，因為這似乎不是他所樂意被聚焦的私領域。因此《只有為你》雖然是專輯的第一主打歌，卻在當時只是輕輕地提起、略略地宣傳就過去了。寫這首歌有更多是為了一些環境上的思考，當時新婚的他似乎需要一首對于愛情觀描述的歌曲，這類說法的情歌一直少。不過我對于那首歌更多的印象是在其音樂錄像帶上的拍攝；如果我沒記錯，這首歌我們借鏡了當時我非常喜歡的一部電影。1996年的奧斯卡得獎影片《鋼琴師》，描述一位躁郁癥的鋼琴音樂家的故事，他釋放自己的焦慮是不停的跳躍，表達出急著想要發泄的壓抑情感，電影鏡頭總由下往上拍他這樣的動作。當時《只有為你》的MV也是用這個影像來表達，一方面這也更接近我與庾澄慶對于男性情感表達上所面臨的自我設限和忍不住地壓抑的對撞，而這個動作正好是一個平衡。

《只有為你》這首歌從創作到后來的推廣，在包裝創意上與MV拍攝都是在這個基礎上的。站在一個純男性的觀點，關于阻攔不住愛和微弱的勇氣，也反映著屬于我們這代亞洲男人對于愛情表達上的狀態！當時這個想法很快得到了歌手的認同，因為他可以不用矯情地面對鏡頭深情款款地表達——這似乎是傳統上表現男人深情的一種手法，之所以被影像媒體重復地使用，可能是因為在那個年代現實生活中不容易出現的緣故。這與這個年代巨大的改變是很不一樣的，現在是一個肉食女草食男的時代，女性對愛的主動權已經跟20年前不同了，今天許多年輕的小鮮肉們在自媒體上對著鏡頭自戀式耍酷示愛傳播，情況迥然不同了。

我們都明白那只是個表演，情歌最主要的還是在滿足女性的訴求上，而男人去詮釋與表達終究還帶有一些被動的表演成分，這點至今倒是一點都沒改變。只是這個年代表達愛的字眼變化極大，如原來歌詞里面把愛形容成城堡等等，這種看似俗套不直接的形容詞，現在聽起來都有時代上的色彩。只是沒想到事隔那么久之后，忽然間被拿出來重新演繹又被別人討論時，當時的含蓄壓抑和阻攔不住的男性情緒，反而成了一種復古的浪漫，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我知道這也只不過是一波的關注，很快又會被淹沒掉。男人示愛的動機寫成文章、化成歌，還是需要有人提起勇氣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