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陷阱！

金姬

當下中國學生首選的留學國家，就是美國。因此，作為最有“錢途”的留美中介生意，水就顯得特別深。

由于語言障礙、申請程序繁瑣等原因，國內留學申請者對中介的依賴性遠遠高于其他國家。中國教育國際交流協會自費出國留學中介服務分會發布的《2015留學中介機構調查（個人版）》統計顯示，84.85%的用戶在留學申請時，選擇了留學中介機構。而根據《2015中國留學白皮書》，當下中國學生首選的留學國家，就是美國。

因此，作為最有“錢途”的留美中介生意，水就顯得特別深。

很多家長帶著孩子去留學機構咨詢時，對方會宣稱自己做這業務已經“15年”“20年”了。事實上，國內機構的留美業務是從2005年才發展起來的——當年2月11日，美國國務院與國土安全部協商后，宣布放寬國際學生和訪問學者的簽證背景審查機制，即“簽證螳螂檢查機制”（Visas Mantis）。通過審核的國際學生，最長可獲得有效期4年的簽證以完成學業;訪問學者則可以獲得有效期最長為2年的簽證。而在此之前，拿到美國高校Offer的國內學生都有被拒簽的可能，限制了自費留美的市場。

因此，現在很多國內留學機構都是從2005年之后才轉做留美業務的，它們之前可能擅長的英聯邦留學業務并不適用于美國。對于那些宣揚留美業務12年以上的中介機構，基本上可以判定：都在吹牛。

很多家庭、哪怕是辦過留學申請的家庭也未必清楚，目前國內開辦留學業務的機構其實分為留學中介和留學咨詢兩種性質。

澳盛集團董事總經理袁正翔對《新民周刊》表示，真正的留學中介其實并不存在于留美業務中。“國內留學中介一手拉著國外的學校或者機構，另一手拉著國內的學生，成為雙方的橋梁。這主要服務以英聯邦為主的國家，比如英國、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等。而美國的高校是不會和國內的留學中介搞這種合作的，而且美國每所大學的要求也不一樣，需要國內學生有針對性地去申請。”

事實上，美國大部分大學都不認可中介，他們鼓勵學生自己申請。但有些學生或家長的英語不過關，又不懂如何有的放矢地去按照孩子的學力和能力去申請適合自己的美國高校，寧愿花錢買安心，服務留美學生的業務也就日益紅火起來。

值得注意的是，我國留學中介屬于特許經營行為。2000年，教育部發布了首批留學中介服務機構資質，中國自費出國服務市場開始迅猛發展。合法的留學中介機構應具備兩個條件，一是注有“留學中介服務”字樣的工商部門頒發的有效營業執照，二是由教育部門核發的《自費出國留學中介服務資格認定書》。

2013年，自費出國留學中介服務機構資格認定的實施部門，由教育部調整為省級人民政府教育行政部門，審批權下放。迄今為止，山東、廣東、陜西等14個省市發布了各地政策。教育部教育涉外監管信息網上可以查詢到各地的自費出國留學中介服務機構名單——上海只有15家。“但上海市場上存在的中介機構接近150家，其中有90%左右都不具備合法資質。”袁正翔透露，沒有合法資質的經營者都在打擦邊球，以咨詢的名義開展留學中介業務。

由于留學市場上大多數機構都沒有正規資質，導致它們必須想方設法掛靠在有資質的機構中，或者假冒其他機構名義開展留學中介業務。有些打著“某某留學中介分公司”旗號的留學機構，很可能就是掛靠一下而已，和那家知名機構根本沒啥關系。

而留學中介市場上還沒有建立一套完整的服務標準，使得很多中介從利益點出發，由此導致許多家長成為“黑中介”的無辜受害者。

即便在正規的留學機構，工作人員的素質也是良莠不齊。“很多留學咨詢公司的宣傳充斥著大量虛假信息。很多中介公司都說自己的大部分員工都是985、美國名校畢業，其實并非如此。很多顧問在向客戶推銷時，連哄帶騙亂做承諾。”一位業內人士透露，“細想一下，如果你真的是國內985或美國常春藤畢業，你會做留學機構這一行嗎？”

而且，迄今為止對于留學機構從業人員也沒有門檻——從業資格證，更無標準可言了。“各個國家的留學申請環節都有一定的不同，各個顧問所負責的國家也不一樣，因此在考取資格證書時還應考慮到各國間的區別。是讓顧問有針對性地選擇自己負責的國家和地區考試，還是統一進行考試？”有留學機構從業者提出了疑問。對此，袁正翔表示，申請美國排名前20、前50名大學，要求不盡相同，而有的中介只要幫客戶申請到美國念書即可，也不管這所大學早已排名100名開外。

利用客戶對申請流程不熟悉的缺陷，一些留學機構借此在合同中寫入一些看似公正、實則有損消費者利益的條款，家長很容易跌入早已設置好的陷阱中。

2015年5月，美國駐華大使館舉辦學生簽證日活動。

在簽訂服務合約之前，一些不良的留學機構都是用自己最“真誠”的態度對家長“百分之百承諾”：“孩子能夠100%上到自己理想的重點學院”、“最權威的老師”、“最尊貴的留學服務”等等，最慣用的“承諾”套路就是：“服務不成功退款”，讓家長沒有了所謂的“后顧之憂”。但事實是，很多家長在簽約之后，才發現留學機構為自己提供的服務并不是從實際需求出發的，而是非常商業化的全套服務。

另外，如果一些機構口頭給予家長承諾，最好形成白紙黑字，切忌表達模糊，合同上出現“等”“某某”等一些不確定的字眼也是大忌。在辦理留學的時限、簽證類別等實質性問題上，都要交代清楚，以防機構在與留學當事人簽署協議時故意省略。

一旦簽約后出現不滿意的情況，客戶想要拿到退費是很困難的。一方面留學機構希望客戶一次性付清，哪怕有尾款也留得很少（和房產中介類似），讓客戶很被動。另一方面，留學機構盡量規避自己的風險。例如，可能一方面叫申請人按其要求提供假材料，另一方面卻在合同中寫明“材料如不屬實，后果自負”。或是在合同中提到“可以退款”的條件相當苛刻，解釋權也歸留學機構所有，儼然就是霸王條款。

信息的不對稱或者語言問題，讓一些留學中介機構僅靠提供簡單的咨詢服務就能獲利頗豐。很多留學機構是“一人一價”，并沒有統一的收費標準，有的時候僅僅是幫學生翻譯材料給學校，就可能收取幾萬的服務費，其實就是一個“代辦”業務。

還有的中介喜歡給家長推薦“打包消費”，看似把所有費用都包進去，但巧立名目再收費的現象也不少，例如手續費、中介費、材料翻譯費、學校申請費、郵寄費、傳真費以及登記費、定金等。事實上，如果是自己辦理留學申請手續，包括申請費（每所大學60美元至100美元不等）、簽證費、提取學校成績單費用等，加起來應該頂多1萬元人民幣。

通常情況下，留學機構一般先會和家長面談，了解對方的情況，然后開出一個讓對方可以接受的價格。如果小孩的外語水平不過關或者還想精益求精，中介會推薦某個收費辣手的培訓班。

事實上，現在很多開展咨詢業務的留學機構的“升學指導”業務是最吸金的。對于那些不差錢的家庭，把孩子送進國內的國際班學習，目標是去美國念本科。而國際班的課程千差萬別，家長即便英語過關也是一頭霧水，這時留學機構就會與家長簽訂長達三四年的“升學指導”合同，價格從幾萬到幾十萬不等，由機構安排孩子選課和課外實踐活動，并提供課外輔導。

到了寒暑假，除了海外游學等常規項目，留學中介在市中心甲級寫字樓的辦公室就成了這些學生的“暑托班”，補英語、寫作業。當然，這些也是另行收費的。基本上孩子在去美國前，家里已經砸了幾十萬了。“這在一線城市也不過是個衛生間的價格。”很多家里幾套房的家長如此安慰自己。

不同于國內大學憑借高考成績“一考定終身”的錄取方式，美國大學的錄取標準主要包括幾個方面：SAT（學術能力評估考試）成績、學業平均分數（GPA）、社會實踐經歷以及一篇自述性質的作文（Essay）。除了這些，對于海外申請者，還要求有英語能力測試——托福成績，而報考美國大學的研究生項目者，大多數需要參加GRE考試。

中國留學生的材料造假概率較高，并不是什么新聞。就好像早年的推薦信一樣，國內很多學校也會睜一眼閉一眼地給學生“作假”。這就讓一些國外學校不得不面試所有符合條件的中國申請學生，包括學生家長。

業內人士稱，不少留學機構為了提高申請率，采用偽造成績和材料的方式來達到目的。在中國留學生的申請材料中，假材料比例達到15%-20%。這些不法中介機構為了賺取高額中介費，不惜弄虛作假，編造假材料，為孩子撰寫一篇專業性的文書，來博取海外學校的信任。

2015年10月20日，美國中學入學考試委員會（SSATB）宣布，取消9月19日北京、上海所有Upper Level SSAT考生的成績，理由是該場考試的成績分布“不太符合常規”。業界推測，有可能是不正規的留學培訓機構刻意泄題所致。一位留學培訓機構的負責人表示，目前國際考試的漏題現象無法得到法律的制裁，“這些人不管怎么作弊，犯法的風險趨近于零，但是收益無限大”。

考試作弊現象、申請材料作假等事件，已影響到了中國留學生群體在西方高等教育領域的整體印象。有的留學機構甚至花錢雇人代考，把不符合條件的申請人辦出國。一旦露餡，中介機構便把責任一推了之，費用卻照收不誤。

2015年，曾有中介在網上大做廣告，吸引大批有意將子女送到美國念名校的中國家長，收取15萬到20萬元的代考費，在美國招成績好的代考者，然后從中國制造假護照空運給美國“槍手”，讓后者用申請留學學生的名字在美國考試，在獲得好的SAT成績后，留學中介再收取30萬元的保證名校錄取申請費。此案被美國方面偵破后，涉案的多個中介機構和大批留學人員受到嚴懲。

值得注意的是，由哈佛大學、耶魯大學、哥倫比亞大學、達特茅斯學院、芝加哥大學等83所美國高校共同創建一個新的大學聯盟申請系統CAAS（Coalition for Access， Affordability and Success）從2016年4月開始正式上線，目前已有517所美國學校加入CAAS系統。與之并行的還有已經實行了40年、目前有600所美國高校正在使用的大學通用申請系統CA（Common Application）。

CAAS網站聲稱，新申請系統的設置，目的在于幫助學生更早、更好地規劃四年高中時間。而對于中國的申請者而言，如果要去美國念本科，至少要從初三就要開始準備了。這對于留學機構而言，又是一個新的商機。

美國大學“注冊”和“認證”是兩個概念。“經過政府部門批準、具有授予學位權”只是說明學校已經在政府部門正式“注冊”，但教學質量并沒有保障，“野雞大學”就屬于這一類。而正規大學是需要經過大學同行的評議、認證的。

此外，國外一些語言學校或技術培訓機構，被“包裝”成提供預科課程的大學“關系戶”;一些不知名的大學在中介機構的精心策劃下，被美化成為“國際知名大學”：位置偏遠、人口稀少的小鎮，能提供豐富的打工機會……由于受到不法留學機構偷梁換柱手法的誤導，一部分對國外情況不了解的中國留學生，盲目踏上了出國留學之路。

當然，也有少數學生家長只求把孩子送出國念書就好，畢竟“美國海歸”比國內“高考落榜生”要好聽多了。

今年4月，以美國移民海關執法局（ICE）和國土安全調查局（HSI）為主體的多個聯邦執法部門，在全美展開了針對“虛假大學”掛靠“中介”的大規模抓捕行動。被抓捕的21名嫌犯都是招募外國留學生的“中介”，以華裔為主，從他們手里招募的留學生多達1076人，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中國人。其實，非法中介向中國留學生介紹的“北新澤西大學”（UNNJ）實際上是HSI于2013年9月下的“套”。

雖然美國當局的“釣魚執法”值得商榷，但申請UNNJ的中國學生也難辭其咎——他們都知道這是個假學校，入學只是為了維持自己的學生身份。作為回報，這些學生愿意向學校支付“傭金”，而“中介”則負責偽造學生的上課記錄和畢業證書。如今，這些中國留學生面臨被遣返回國、永久拒簽的命運。

這兩年，一些留學機構開始將成績不夠理想的孩子推薦去美國念社區大學，因為社區大學招留學生不需托福、SAT等考試，入學季也更靈活，一年費用為12萬-15萬元人民幣。他們宣稱，美國社區大學只是一個“跳板”——因為是兩年制的，學習的是美國四年制大學大一大二的課程。兩年后根據成績可申請入讀美國四年制大學，申請成功只需轉學讀大三大四即可。這有些像我國的“專升本”。而且，他們會信誓旦旦地告訴家長：連美國總統奧巴馬，也是先在社區大學度過兩年，然后再轉入常春藤名校哥倫比亞大學的。

事實真是如此嗎？需要澄清的是，奧巴馬18歲剛到美國本土時，念的是美國加州洛杉磯的西方學院（Occidental College），這是西海岸最古老的私立貴族學校，屬于文理學院（Liberal Arts College），簡稱LAC。在美國，正規大學性質可劃分為兩類：綜合大學和文理學院。而文理學院和社區大學完全是兩個概念。

美國社區大學里的應屆高中畢業生，除少數人是因為經濟原因計劃先讀兩年、畢業后再轉入正規大學讀本科之外，大部分是沒有達到正規四年制大學錄取標準的。社區大學里成年人很多，有些是邊工作邊學習，類似國內夜大。少數族裔和新移民也很多。在這樣的環境里留學，很考驗個人的自控力和上進心，特別是對于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而且，由于社區大學學費低，自然付給老師的工資也低，很多老師是兼職的。

這兩年中國學生申請去美國的非常多，而美國本土直接申請四年制大學的人本來已經很多了，錄取比例在下降，或者說門檻在提高。因此，中國留學生從美國社區大學轉到名牌大學的機會，也越來越少。

說穿了，去美國念社區大學這種“曲線救國”的方法，成功率非常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