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神逸
【摘要】有關民主問題的討論,一直是現代政治學說不完談不盡的話題。而幾十年前興起的關于經濟發展對于民主化轉型的作用的大辯論,時至今日仍眾說紛紜。本文意圖在回顧這場爭論的基礎上,闡述一國在民主化轉型進程中,經濟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并結合中國實際,分析中國民主化進程中的經濟因素。
【關鍵詞】民主化;經濟分析;中產階級
1959年,政治學家李普賽特率先提出經濟發展促進政治民主的命題,之后幾十年,政治經濟學界關于此命題的討論可謂汗牛充棟。支持者有之,反對者有之,關于這次辯論,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李普賽特在現代化理論的框架內提出經濟發展促進政治民主這一命題。他認為,經濟發展促進民主的根本原因在于改變社會的階級結構:對于上層精英來說,經濟發展帶來的物質豐富,機遇增多沖淡了本來就擁有較多機遇和較高能力的他們對于失去一部分既得利益,主要是社會財富的再分配的恐懼;對于底層民眾,物質豐富和知識提高使他們更難受到極端主義的影響。
第二階段,一些學者通過對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東歐國家經濟獲得發展卻并無民主趨向以及部分拉美國家出現的專制回潮的研究,提出了諸如“威權主義論”、“經濟危機論”等質疑傳統觀點的理論。“威權主義論”的代表人物是奧當納,他認為李普賽特的研究只能證實高民主的社會里伴隨著高發達的經濟,經濟發展可能只是讓民主鞏固的因素而非讓民主出現的因素。“經濟危機論”的學者如考夫曼通過對同時代實現民主轉型的國家的研究,發現在27個被研究的國家中,只有韓國、土耳其和智利的民主轉型發生在經濟高速發展期內,其余國家的民主轉型均發生在或大或小的經濟危機期間。因此,他認為:經濟危機比經濟發展在促進一國民主轉型上有著更顯著的作用。
第三階段有關該命題的爭論中,研究者們的主流觀點更接近于傳統觀點。不過,這一階段的研究方式和工具已完全不同于李普賽特時期。最具代表性的當屬英格里哈特引入“政治文化”來論證經濟發展對于民主轉型的意義。他認為,經濟發展并不能直接影響政治變遷,而是通過影響政治文化來間接作用于政治。經過系統的量化研究,他提出當一個社會中傾向于自我價值表達的人群超過總人群的30%時,民主轉型便會出現,而當這一比率達到45%時,良態民主便會產生。
不管是李普賽特的傳統觀點,還是羅伯特·考夫曼的政治經濟分析。學者們的目的并不是要建立一種經濟和民主化之間的絕對的單因的因果關系,事實上,也并不存在這種努力。在前人的基礎上,筆者嘗試做一些關于政治民主化的經濟分析。
需要說明的是,民主概念作為一種普世價值是具有一定的固定意義的 ,但民主化作為一種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變革的集合,卻因各國的現實政治以及主流價值觀念等的不同而多有不同。此外,必須承認影響政治民主化的因素繁多,經濟因素只是其一而非全部,并且這些因素之間也存在復雜的相生和促進關系。基于以上兩點認識,筆者認為:經濟發展可以促進政治民主化及其進程。理由如下:
第一,經濟發展意味著社會財富的增加,在社會財富累積的同時,社會成員的私有財產也逐漸增多,當一國居民私產增加達到一定程度,便容易產生中產階級。中產階級往往有以下特點:其一“有恒產”,其二“有恒心”。所謂“有恒產”,是指中產階級擁有一定的社會財產,并且其數量可以達到作為普世價值概念上的人所需要的精神滿足的程度。所謂“有恒心”,意指中產階級是社會穩定的強有力并且理性的力量。“有恒心”這一點正是我要詳細論述的部分。
首先,對于大多數中產階級來說,體面的工作和舒適的生活使其絲毫沒有動亂社會的野心,而是現有秩序的積極擁護者。穩定的社會環境對于一國的政治民主化轉型頗具意義,特別是在不改變執政黨地位的政治改良中,這一點,東歐劇變已給我們提供了足夠的反面教材。
其次,中產階級是推動政治民主化轉型的有力社會力量,特別是當中產階級發展到一定規模,掌握了較多社會財富甚至一部分社會資源時,這種力量更加明顯。中產階級作為有產階級,最害怕發生的事情當屬財產安全得不到保障,而財產安全得不到保障的原因可能是專制強權的政府或是各種社會動亂。因此,中產階級往往期望建立更民主的政治和社會制度,而他們所擁有的財富就是他們實現期望的最有力工具。
最后,中產階級是實現政治民主化轉型的有理性的力量。俗語有云:倉廩是而知榮辱。財富本身不是知識,卻可以成為獲得知識,提高辨識能力的工具。一般而言,中產階級擁有較多財富的同時,具備較高的學識水平,特別是政治辨識力,這使得他們不會輕易受到極端主義的影響,也不會不可妥協地向體制進行挑戰,而是成為有步驟的政治改革的理性擁護者和推動者。
第二,從上世紀部分拉美國家的專制回潮談起。普遍的理論認為:民主的國家制度的建設滯后于選舉民主的產生,導致了這次回潮。簡單的說,就是諸如完善的社會保障、教育、醫療衛生等國家基本制度尚未完全建立,而已民主選舉為最終目的的政治民主制度業已形成。民主賜予了人們選擇的權利卻沒有同步給予人們更高的幸福指數,加上經濟危機或經濟低迷的影響,一些威權政黨便利用民眾的普遍不滿和民選的制度,以合法當選的形式取得政權,回潮就此產生。
由此可見,完善的國家基本制度對于一國鞏固政治民主意義重大,換句話說,若要建立良態民主,則必先進行國家基本制度的建設。筆者認為,經濟發展對于建設國家基本制度的意義,至少體現在兩方面:
其一,不論是完善社會保障,增加教育投資,還是基礎設施建設,都需要大筆的資金,而經濟發展則為建設這些國家基本制度奠定了物質基礎。真正做到“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政治上層建筑的改革是重心,經濟發展是前提與保證。
其二,經濟改革促進收入分配制度,諸如稅收制度,福利制度的轉型,如果說經濟發展從量上催生了中產階級,那么收入分配制度的改革則從質上提升了中產階級。分配制度改革可以擴大中產階級,改善中產階級,使一國的政治民主化進程規避劣態民主的厄運。
以本文的邏輯思考中國民主化改革的前景,筆者認為以下三點值得注意:第一,加速中產階級的擴大,減輕中產階級的壓力。這主要通過改良收入分配制度來實現。
第二,中國的社會制度建設有這樣一種特點:中央出政策出錢,地方上出力。看起來沒什么問題,但經常性的情況是:中央的政策得不到完全落實,地方上互相扯皮、推脫、不負責任。我認為地方之所以積極性不高,是因為經濟上中央的權利統得太死、太寬,而這源于1994年的分稅制改革。分稅制改革的益處自然也有,但時至今日,分稅制再改革已成為社會各界普遍的呼聲。第三,加速進行國有企業改革。自“國進民退”之后,國有企業的觸角已然伸入非壟斷領域,壓縮了民營企業的生存空間。
中國的改革至少要經歷經濟改革、社會改革和政治改革三個步驟。政治改革的目標并非一定是西方式民主,中國首先缺少的是政治改革的話語體系。期望未來“中國式民主”同樣可以成為世界范圍內公認的民主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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