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竹
摘 要:對于法國偉大作家福樓拜的代表作——《包法利夫人》,目前國內研究者多偏向于認為它是一部現實主義作品。本文從新的角度入手,從創作主體(福樓拜)與作品本身(《包法利夫人》)兩個方面為切入點,發掘小說《包法利夫人》中所蘊含的浪漫因素。希望能以此為契機,對《包法利夫人》作出新的解讀。
關鍵詞:包法利夫人;福樓拜;浪漫
1 創作主體
(一)深受浪漫主義影響的浪漫本性
居斯塔夫·福樓拜十三歲,在學校小報當文學編輯,練習寫小說,寫上層社會青年的思想感情,天生細膩、善感的氣質,使他極易與浪漫主義相通。十五六歲的時候,他寫過一篇《拜倫小傳》,青年時期的福樓拜深受法國浪漫主義影響。
(二)“為藝術而藝術”的創作追求
二十世紀三十至四十年代,李健吾先生以飽滿的熱情,透徹的研究,揮筆寫下了《福樓拜評傳》。在這本書中,李健吾稱:“法國十九世紀文學,在小說方面,出了三個不世之才,根據各自的性靈,從不同的方向,射出同樣溫熙的光輻,普照近代小說的旅程...司湯達深刻,巴爾扎克偉大,但是福樓拜,完美。”,福樓拜作出了努力:
1.極度認真的寫作態度
福樓拜生性孤僻,不愛與人相處,閱讀與寫作幾乎涵括了他生活的全部內容,從來沒有一位作家,也在不會有另一位作家會像福樓拜一樣將自己完全的奉獻給藝術。沒有人能想象他創作的艱辛,那些嘔心瀝血的努力:他終日伏案,卻一天至多寫五百字。這樣極度認真的寫作態度,成就了一個又一個堪稱完美的藝術精品,也為福樓拜贏得了后人的景仰與追隨。
2.極度精致的藝術語言
福樓拜的小說文筆優美、簡潔質樸而又鮮明生動,他提出了“唯一詞”理論:“某一現象,只能用一種方式來表達,只能用一個名詞來概括,只能用一個形容詞來表明其特性,只能用一個動詞使他生動起來,作家的責任就是以超人的努力尋求這唯一的名詞、形容詞和動詞。”因此他的語言抑揚頓挫、干凈流暢,沒有一處累贅的句子,文字錘煉到幾乎不能增減一字的程度。
3.高度精巧的藝術結構
與精致的語言相呼應的是福樓拜小說中精巧的藝術結構。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指出《包法利夫人》中體現了福樓拜“多聲部配合法”和“結構式轉換”的獨特創作手法。
除此之外,納博科夫還提出了“千層餅主題”的說法,透過納博科夫的分析,我們可以窺見福樓拜小說中精巧的結構和高超的藝術水準。
4.深度隱匿的創作主體
福樓拜是以自己獨特的感知世界的方式來描寫小說的,就是深度隱匿創作主體自身的情感,也可稱為“零度敘事”。主要表現為以下兩個方面:
(1)藝術上的客觀性
福樓拜真誠且極力地追求藝術上的客觀性,根據雷納·韋勒克在其《近代文學批評史》一書中所概括的,這種客觀性“一要無我,二要冷漠、超然、中立”。
“無我”一開始是行文上的一種說法,指的是“作者不可在小說里露面,不可對筆下人物說長道短,不可從中引出寓意或唱高調”。福樓拜從未寫過‘我‘自己這些字,從不在書中和讀者閑談或者像演員在舞臺上那樣結尾時向觀眾致敬,而且從來不寫序言。“冷漠、超然、中立”的寫作則是對作者主觀情感的一種剝離。作品之外的福樓拜,不僅不冷漠,反而對自己所塑造的人物充滿深情。
(2)敘述視角的轉變
這也是福樓拜為小說實現真正客觀化所作的努力之一。傳統的現實小說重視對社會的廣度和深度進行寫實的描寫,要實現這種描寫,全知全能視角的運用顯然更加有利。福樓拜的小說卻不采取全知全能的敘事視角,而是使用變換視角來傳達人物的思想和行為等。
2 作品本身
(一)小說人物的浪漫性
《包法利夫人》全書塑造了不少充滿浪漫氣息的人物形象,讓人心神震撼是包法利夫人——這個一心追求浪漫與自由,沉迷于理想與虛幻的女人。
包法利夫人本名愛瑪·盧歐,是法國一位殷實的田莊主人盧歐老爹的獨女。曾在一家女修道院接受教育。她讀過許多浪漫主義的小說,深受浪漫主義情緒的影響,渴望傳奇式的愛情。于查理成婚后,愛瑪發現他不過是個庸俗的人,既無才干,又乏雄心。渥畢薩爾的舞會,讓她窺見了榮華富貴,從此她更加受不了鄉鎮生活的小器、平庸,她變得苦悶、抑郁。查爾為了讓愛瑪開心,將家搬到了永鎮。此時愛瑪已經懷孕,不久生下了一個女孩。愛瑪想要為女兒取一個浪漫的名字,幾番思索后最終選擇了“白爾特”這個名字,因為“她在渥畢薩爾莊園,聽見侯爵夫人喊一個年輕女人白爾特”,于是“就選定了這個名字”。隨后,白爾特被交與一位貧婦撫養。
百無聊賴的生活,靈魂深處的苦悶,對浪漫愛情的渴求,這些都為羅道耳弗所設的情感陷阱提供了契機。愛瑪帶著對愛情的幻夢撲向了羅道耳弗的懷抱。因為羅道耳弗正好應和了她傳奇式的觀念。她按照幻想的模式投入愛戀,甚至想要和羅道耳弗私奔!然而嘗過了新鮮勁的羅道耳弗并不想背上這個負擔,最終他拋棄了愛瑪。受到這樣的打擊,愛瑪大病了一場,卻未能吸取教訓。她依然按照浪漫的幻想設計自己的生活,愛上了同樣浪漫且富于詩意的鄉鎮文書賴昂。然而久而久之,“愛瑪又在通奸中發現婚姻的平淡無奇了”,但盡管如此,她還是繼續給賴昂寫情書。不過她在寫信時想到的并不是賴昂,而是一個理想男子的模糊幻影。她就這樣在幻想中生活,追求細膩的感情,豐富的精神生活,卻始終逃不脫現世的殘酷:在虛偽奸詐的掮客勒樂的欺騙下債臺高筑走投無路的她,最終只能選擇服毒自殺。這就是愛瑪,一個浪漫了一生的女人,一個在現實生活中慘遭摧殘的浪漫主義者。
在討論愛瑪的浪漫時,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對“浪漫”的界說是值得借鑒的。他認為“浪漫”是一種夢幻式的,與這種“浪漫”緊密相連的是她對自由的無限向往與追尋。她羨慕男子,因為男子富有更多的生活的機緣。這就是為什么聽說生下的是一個女兒時,她絕望了,因為“一個男子,至少是自由的。”
愛瑪是浪漫的、自由的,同時也是驕傲且極度看重尊嚴的。她欠債后不肯去求查理的饒恕,因為這更傷她的尊嚴;走投無路時找公證人居由曼借錢卻被性騷擾時,她斷然拒絕......如此等等,都能看出愛瑪對自身的驕傲與尊嚴的維護。
(二)創作手法的浪漫性
《包法利夫人》雖然取材于德拉馬爾夫人的故事。但整本小說卻處處滲透著作者的原創性:人物的塑造,情節的安置,景物的描寫,語言的運用。在后來對《包法利夫人》的研究中,不少研究者對小說中出現的種種不合情理的細節提出了質疑:萬松著有《不符事實的包法利夫人》;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也曾說:“在這部小說里,一個年輕健康的丈夫從未在夜間醒來發現妻子那一半床鋪空著;從未聽見妻子的情夫往窗上擲沙石;從未收到好事者寫來告發奸情的匿名信...這部小說充滿了其他令人難以置信的細節——那馬車夫如此老實天真,就令人難以置信...”
福樓拜運用“虛構”“想象”“不合理”這些創作手法,為我們呈現了一個多姿多彩的浪漫世界。
3 結語
處于浪漫主義余響尚存的十九世紀中后期的福樓拜,誠然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這表現在其人生經歷及創作理念上,更表現在其具體的小說創作中。筆者認為,對《包法利夫人》中“浪漫”這一因素的挖掘,在當前對《包法利夫人》普遍的“現實主義”認知氛圍中,或將有希望拓展新的研究視野和研究方法,進而得出新的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1]福樓拜.包法利夫人[M].李健吾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
[2]李健吾.福樓拜評傳[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3]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文學講稿[M].申慧輝等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5
[4]雷納·韋勒克.近代文學批評史[M].陳自伍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7
[5]汪火焰,田傳茂.鏡子與影子——略論福樓拜和他的《包法利夫人》[J].外國文學研究,2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