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慈的巴黎日記

2015年9月，稀奇應邀參加巴黎MAISON&OBJET。作為第一個受邀參加M&O的中國參展品牌，瞿廣慈帶領稀奇團隊，帶著自豪及敬畏的心奔赴巴黎。期問，他不停用手機寫些小文，通過微信發給朋友們，記錄并分享著自己在這個過程中的所想所感。經過幾個月的冷卻，如今回頭看來，這些雜文式的文字除了可以感受到彼時彼刻那種鮮活跳躍的心情，更為重要的則是其中那種記錄性的歷史感。因此，我們整理刊載出來，以日記的形式還原出一個中國藝術品牌初人世界舞臺時的點滴狀態。

悲觀

馬上上飛機了，突然悲觀起來。前天公司助理告訴我，我們的作品被海關壓了很久了，他們不想讓我抓狂所以沒有告訴我，不過好消息是這二天應該解決了。抓狂？不會的，感謝我同事們的貼心，不過作為稀奇這艘出發的小船上的船長，我依然認為所有的困難我是應該最先知道和最該找出解決方案的人。這次巴黎之行準備半年花費過百萬，我之前期許過何時才能進入國際化的流程，又希望再等等或許再過幾年準備的更加充分一些，可是時不我待，命運給了我這次機會，我當然應該抓住，可現在我卻不斷的悲觀起來。中國品牌國際化太難了。前不久和石大宇太太通了一個電話，談起他們的國際化過程，感覺電話那頭全是心酸的眼淚，我不知道飛機起飛后巴黎的那頭，是怎樣的歐洲經濟低迷和慣性的驕傲盤根錯節出一種怎樣的市場環境，我也深知一番熱情洋溢的擁抱之后又是杳無音訊的各種等待的滋味，這次產品阻于海關的事情，不僅僅是我們是否有經驗的事情而是赤裸裸歐洲社會不作為的現實。時間，牛逼的總是時間，我知道只有時間是不可以超越的，所以我們不能奢求甚至將悲觀，悲觀作為一種將來可以療傷的良藥。我出發之前注意了每一個自己的細節，我拿出從不佩戴的手表從不涂抹的發膠，去外面理了一個頭發，帶上過敏藥，甚至幾天前計劃了一個小小的減肥計劃可以把自己的肚子塞入贊助我們此行的夏姿陳的褲腰里，我擔心我自己不小心的一個細節使我們稀奇團隊所有的辛苦付之東流。同時我還是堅持著我的悲觀，好使自己在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時候，感覺自己已在歷史的長河里了。

從來救世主，也沒有“藝術衍生品”

又是一個標題黨，這二樣東西都有，只是出現在人們的“以為”里。

第一段，我認識一個小妹妹有一天突然問我，她想把她的一些東西做成藝術衍生品，問我行不行。是真的打算要干的那種，于是我吃了一驚，我便問她，你是不是藝術家？她說當然不是，我回答的有點輕佻：至少先要有藝術再有衍生品吧？其實當然不是這樣的，因為誰都是可以做藝術衍生品，因為它根本不存在，因為大家都可以做不存在的夢。

我知道我這些話都是有失偏頗的，因為市面上已經到處是藝術衍生品了。我在東京美術館看到了日本藝術家的各種衍生物不斷重復著，高高的疊在柜臺上面；在紐約MOMA老婆的白眼中我興>中>中的買了一大箱子沒用的玩意，據說都是藝術衍生品；更不用說，那些和我們自己稀奇的作品一起簇擁在UCCA各種臺臺柜柜上的，琳瑯滿目的，都是藝術衍生品。但是，我不這么否定的“說”，估計也沒有聽我的了。因為我聽說過的，太多人想“做”藝術衍生品了，“藝術衍生品”這個該死的概念，就好像商海里的一個漂亮救生圈，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使你立于不沉之地。

第二段，關鍵是在于“做”宇。我加一個前綴——“難”做。前年或者大前年，《hi藝術》雜志安排了我和畫家高禹的一個訪話，是那種對談性質的。作為一個畫家，高禹在商業敏感度上也是非常自省的那種，他將自己作品的商業運籌計劃比喻成安卓系統，就是大家都可以自由下載的，他提供予授權的，當然也不是免費的。我當時最大的收獲就是，恍然大悟，哈哈哈，對了，那我們稀奇就是蘋果系統了，是垂直的。

現在經常還會有人問我，稀奇是不是只是做你們二個的？問的是，是不是只是我和向京的東西做成稀奇產品，我說應該不是吧？將來會有其他人吧？其實四年前，稀奇剛剛開始做的時候，一次張曉剛遇到我，就問起是否將來會和其他藝術家合作產品？我也說將來應該會吧。現在已經是四年前的將來了，可是此事我依然沒有任何推進，總其緣由，也就是覺得”難”。

品牌最難做的地方就是品牌氣質定位的一致性，我也和一二個要好的朋友談過—二個case，我準備在開發他們的產品的時候愿意付出更大的代價，因為我覺得總是有一個開始的吧。結果，總是覺得交流的有點困難。于是我打了退堂鼓。我想：“我不需要和自己商量，我還是做自己的吧”。

基本上，一個藝術家一個想法，一個藝術家一天一個想法。我也是如此，但是我可以要求自己_我強迫自己_繼續走昨天走過來的路。

高禹的想法是非常聰明的，也非常偷懶，這是他自己說的，我也非常認同他這一點。他知道自己所做此選擇的結果。我之前注意到他的一些衍生品，大約都是他授權做的，參差不齊，從質量到想法。我相信高禹也沒有收多少人家的錢，感覺他也比較隨性。我也沒有覺得那些衍生品對于高禹的原作產生什么不良的后果，我只是單單覺得對于衍生品而言，如果把控的不好，藝術也沒有給予那些“物件”，增添更多有趣的附加值。

如果一只鉛筆盒上面印了一張村上隆的畫而成為藝術衍生品的話，文革期間太多有名的宣傳畫印在那個時期的各種家居日用品中了。而目前我所見的所謂的藝術衍生，基本也止于此吧？

第三段，有人說“藝術品”是什么？因為很多人看不出一個“麥田圈”的奇妙發生和梵高的“麥田”之間感受力上的不同，難道僅僅是后者被畫在油畫布上嗎？那么大地藝術吶？不也以大地為畫布？于是有人便說，先有藝術家然后才有的藝術。可是，后來偉大的博伊斯又說“人人都是藝術家”。這真是添亂。

藝術品和商品的不同在于，首先藝術品不是為他人服務為目的的自由創作，它是“自我陶醉”。商品的終極目的、最高目標，哪怕它再七十二變，改頭換臉，就是—個“服務性行業”。唉，世事弄人啊，我這么一個年輕的時候堅持不接行活，堅決要成為職業藝術家的人，最終還成為了第三產業的弄潮兒。話歸正傳，如果人人都是藝術家，那么也可以說每一件商品都可以是藝術衍生品咯？當然是，當然也不是。說到底任何一件商品都有它自己的價值和語言體系，歸根結底，它都應該是一件完美的“產品”。如果有什么附加，一定是符合這件產品的某種氣質，使其加分而不是簡單的附著，是“自定義”是“完整存在”的。所以，藝術衍生品必須有能夠將藝術轉化為“獨立商品”的高手來完成，達到一加一大干二的“獨立存在”。

最后一段，其實世界上有很多已經不需要授權的藝術在“云端”，你可以隨手拈來制作成任何你想做的商品。但是隨手而到的東西最大的缺點就是門檻太低，你能夠得到，別人也容易得到。于是又沒有了什么獨特的優勢甚至沒有任何知識產權來保護你。容易的事情又變成了“難”。我記得前面有一個詞，“做”的前綴叫著“難”。我依然覺得“難”做，做一件牛逼的商品已經很“難”，和藝術家打交道是眾所周知的“難”，所以做藝術衍生品是”難上加難”。實際上，我相信藝術的存在就如同“藝術衍生品”的存在。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藝術家，這些都不是什么難的事情。但是現在人太多相信一搓而就的事情了——以為眾籌了，好像找到銷售的金鑰匙；比吐比了，好像大家買賣不需要掏錢了；互聯網“加”了，好像世界再也沒有“減”這玩意了。藝術衍生品也是如此，因為從來沒有什么救世主”。

廣慈于巴黎

什么叫著“內在的沖突”

老葉送了我一堆他的書，臨走指著一疊紅色的分冊集說：“我也知道你看不了那么多，你把前面二集看了吧”。第一集我就按下不表了，第二集就是講“沖突”，就是老葉經常說的，沖突產生需求。

葉茂中比我大一歲生日比我早一天，所以理應比我先知先覺。他很早就是我和向京的藏家，早期他的收藏我也給過一些建議，不過我們都是A型血，都非常偏執，雖然彼此—直情投意合，不過總是在“沖突”中。他給我的那個紅色集子叫做《營銷的十六個關鍵詞》，其中，以“沖突”尤為關鍵。我從小學習能力特別差，到現在很多說明書都是看不懂的。有一種人理解世界就是和別人不一樣，可能就是因為偏執所致。偏執的人還總覺得自己客觀，偏執的認為認知有普遍性，我有一次和向京說“我是那么的”客觀……”，向京到場昏倒。現在我慢慢的開始接受自己是遠離客觀事實的。不過好在我們這種人，從小差生，想明白一點東西不容易，所以一旦接受一個觀點之后，就會舉一反三把它用出老繭來。

老葉的“沖突”指的是一種在營銷策略中關鍵的撓點，就像你找到了癢癢處，于是你可以比較舒坦的撓撓了。不過我繹常覺得很多事情都是天賦，天賦決定了事物的發展，由此也說明沒有天賦更需要有天賦的人的指點，要不傻人就更沒有什么出路了。在老葉的邏輯里，沖突是必然的，例如你不夠漂亮，看著美女帥哥就手癢癢十艮不能將他們毀容的和你一樣，可是這又是違法亂紀的事情，沒有雙贏的結果你又不想干，于是“沖突”產生了。知道了你這種沖突，老葉便撲過來告訴你，說他可以把你帶到韓國去整容，回來美的保證連你媽都認不出你。在這個沖突中還產生了二個商機。第一個是整容業另一個因出國整容而出現的出國整容旅游項目。說到此漂亮的你大約已經明白老葉的狡猾了吧？可是很美的你說，你已經很美不需要整容。但是你會老吧？你看到年輕漂亮的小妞手癢癢又想潑硝酸水……總之，內在的“沖突”總是有的。于是老葉又撲過來，帶著一包各種美容養顏的護膚品，告訴你抹完楊鈺瑩也得叫你妹；如果你很胖，老葉會給你一張健身卡；如果你很瘦，老葉就說他是營養師；總之，因為這些沖突，你總是逃不出老葉的魔掌。這個世界因需求而發生沖突，因沖突而發展。如今我已經有了很多室內設計師的朋友，我也混入了設計圈。我和設計師很聊的來，我發現這個群體和藝術家很不一樣，藝術家經常會制造交流的障礙而設計師們都是交流狂。我覺得室內設計師行業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制造美、舒適和裝逼。但是世界上沒有完全的好事，設計師也有一個沖突，就是他們當初投入無限，洫的作品往往無法長久保留，業主們總是朝三暮四或許過不了多少年就會推到重來。或許這就是如香港著名梁志天說，早期在香港很多室內設計師愿意把自己稱作建筑師而不愿意被叫做設計師的一個重要原因吧？你看，這些都是“沖突”。

不過這種沖突并不是發生在所有設計師的心里，很多設計師生存的很輕，生活的很輕松，我覺得他們是真正的上帝的寵兒。但也有一些設計師，其實他們本該是藝術家，他們會因作品不能永恒而痛苦，也就是內心的“沖突”，內心“沖突”不是專屬于藝術家，但好的藝術家都是“沖突動物”。

所以，我會忽悠那些有著內心沖突的天才設計師試著去做一些產品繼而再做品牌，我覺得不管是中國的文化還是中國的其他什么，近現代以降，沒有什么給這個世界補養的內容。這就是為什么現在我們有錢了牛逼起來，到處散錢，卻—直買不到尊重。

所以，我會忽悠那些有著內心>中突的天才設計師試著去做一些產品繼而再做品牌，因為做好一個品牌就有一個價值輸出的機會了。中國牛逼的設計師自己都是老板，至少養著百十號人，早已不缺錢不缺名氣，或許還缺點什么，我相信，只要有沖突，心里一定是有一個缺口。

我也有沖突，越是發急發力，這種沖突就越大。我想要的和我所擁有的的確差很多，不是說我有什么多大的野心，而是我相信我內心一定有一個大大的缺口。

我記得有一次我到老葉在北京的公司，晚上我們一邊聊天一邊喝酒，老葉的公司在緊鄰三環財富中心的頂層，直面對面高聳斜搭的央視大褲衩。我們聊起了中國當代藝術，我指著對面那個龐然大物以及三環上的車水馬龍對老葉說，我說我們過去所經歷的三十年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時代，也是我們中國人最偉大的時代，我們不僅僅是旁觀者也是親歷者，我們沒有理由懷疑自己所創造的和所擁有的藝術。

我現在覺得當時所說的，都是吹牛逼。我們所擁有的和我們所想擁有的，差距太大了。這，或許是我內心最大的缺口吧。這，也是我內心最大的“沖突”吧？

廣慈于巴黎

自省，是唯一的武器

紅毯通道的隔壁，同處第一排的是龐大的日本陶瓷集合體“ARITA”，這是一個有著日本官方贊助的陶瓷組織，今年已是第二年占據了M&O的右側頭牌，日本人做事有條不紊細節完美，產品令人尊敬。我從稀奇的這頭拍了一張他們的位置，又從他們的那頭看過來拍了一張稀奇，我覺得或許這就是我們彼此看對方的角度吧？“稀奇”單槍匹馬的出現在世界的舞臺上，但是我也深知，我的背后是那些無數關心愛護我們的“你們”。今天是紀念抗日戰爭70周年，我的內心已經不再仇視任何敵人，我覺得我們的敵人永遠就是我們自己。而自省，是唯一的武器。

賣賣賣連老板都被貼上了紅點

稀奇在M&O的第一天：稀奇無疑是幸運的，我們在最重要的七號館的第一排，第一排只有八個國際品牌，所以我氣定神閑，我知道大家不會錯過我們。第一排的另一個角上是貝克漢姆他們擁有的設計潮牌&traditon，隔壁的日本國寶級陶瓷混合體arita，中間是椅子大戶normann，和非常藝術的法國品牌ibriae。ibride之前我們在米蘭一起做過展覽我也買過他們的東西，他們的老板是一對夫妻設計師，之前也在大學教書，某種程度和我們稀奇有些相似，他們是跟著M&O一起成長起來的法國品牌，今年第一次被放在了第一排，所以他們也更改空間設計，他們這次的空間是我在七號館里面最喜歡的。M&O自然是一個大平臺，一個上午給我們帶來的海外商機超過了我們整個四年的總和，我內心感謝M&O給了我們中國品牌這樣一次機會，同時也感覺到自己國家的強大給我們帶來了什么。聽說我也無限感激我的稀奇團隊，經過這一年多的對于稀奇內部的整合，我們已經擁有了一個有朝氣能夠打硬仗的隊伍了。

剛剛打算培訓一下大家怎么和老外說稀奇，助理說別忽悠了，已經開張了。

我喜歡驚恐的眼神

這次ARITA甚至搬出了北野武，我沒有北野武，不過我不怕。日本產品對于我們中國人來說就是隔壁的傳說。日本人精益求精，注重傳統手工精神，精神上甚至可以以死相搏。很多地方中國人多缺失的東西你會發現在日本可以俯地而撿。過去在很多地方日本一直是亞洲的龍頭，但是，最近我注意到他們在很多領域領先的越發吃力。日本人雖然略顯冷漠但總是彬彬有禮。但是這次我發現在我們場館雖然我們比鄰而居，我也經常看到他們路過我們的門口，甚至駐步張望，但是眼中的表情是非常不悅和不開心的。剛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只是偶爾，但是總是這樣，甚至那些顯而易見的韓國人都是那種奇怪卻相同的眼神，它甚至是不友好的。我終于明白一個道理，有時候一種友善是一種輕視的態度，而當你真正的強大的時候，遭遇的是一種驚恐。我喜歡驚恐的眼神，說明自身的強大了。我一直說，品牌的打造是先打出來的。我依然會對我們的鄰居無比的敬仰，不過我也希望我們應該得到相同的敬仰。

稀奇分析案列之——“仲夏”

目前為止，《仲夏》集合了“稀奇”最復雜的技術高度。很多人第一次看到這件作品的時候驚訝于這個小女孩的感染力，卻不知這種感染力來自于什么地方。也許是平靜或許是細膩。但是這些形容詞背后是一種非常復雜和高度的技術呈現：我們尋找一種比較吸光白色畫白襯衫，帶點筆觸使得這件白襯衫具有一種樸素的質地讓人感覺非常舒服，裙子的處理是一種多層次的做舊處理，使得裙子的褶皺變得非常復雜；而兩款不同的絲帶卻是絲綢的感覺所以我們選擇另一種質地的油漆，另一種筆觸，有一種絲綢繃緊的感覺，這種繃緊感是為了呈現小朋友的發型和頭型的完美。然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存托另一個這件作品最重要的元素——皮膚，看，這個皮膚的透明的。我一直覺得即便在全世界，“稀奇”都是稀奇和不可思議的，因為我們有向京這樣細膩而努力的一代藝術家。我以此向她致敬吧。我們甚至在小朋友涼鞋的處理上增加了一些特殊的材料，使它看上去特別像一種早期的塑料涼鞋，使這件作品具有一種懷舊感。

“稀奇”的身段——論勢力和悲憫

幾年前，LV大哥在上海開旗艦店。它的一個策展人看中我一件作品，開幕的時候希望它擺放在里面，我允了。爾后他說讓我自己安排裝箱運輸并且不會有任何保險，我當然拒絕了。

我覺得LV大哥當然是牛逼的，有人把它當一把槍掛著，感覺自己特別牛逼誰都仰著他，殊不知大家仰著是他的大哥。所以我特別理解抗日時期人們最討厭的就是那些騎著自行車以為是高頭大馬的保定狗腿子。

我一個很牛的妹妹經常教育我要裝逼一點。我理解裝逼的含義，只是我有點裝不了，常常笑場。比格都是天生的，我一農村孩子會學的不倫不類的。

不過品牌的確需要“勢力”，稀奇剛剛開始的時候，我的微博留言里面有人說我裝逼，說賣的那么貴根本不是為人民服務的。我非常無語，我建議他去看看北歐導演拉斯·馮·迪爾的電影《破浪》。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去看，不過正常的話，他應該也看不懂我的言下之意。

品牌只是給一部分人服務的，所以，對于另一部分人它就是“勢力”的。過去我常常覺得很多給國際打工的中國人非常勢力，后來交往起來感覺非常談得來，并且非常理解中國的種種弊端和優點，也給過我很多很多牛逼的建議，當然保定仔除外了！

品牌的“勢力”在于必須專注，品牌要求品牌不是一個慈善機構而是一個“優雅的造幣機”。所以完全能夠理解在二戰時期的法國，人們會怎樣去理解那些奢侈品，人們在悲慘的死去而品牌依然還在努力鼓勵紙醉金迷。今天你看到那么多的法國奢侈品跨過了一次大戰二次大戰，幸運的背后也是一種屈辱的承受。

但是奢侈品依然是有原罪的，在創造極端之美的同時，它鼓勵了一種不顧一切的浪費和世界各種的階級分化，制造了無與倫比的虛榮和造作。所以，卡地亞和愛馬仕這樣的品牌很早就明白必須贊助最接近他們品牌精神的文化藝術來洗刷或者削減那種顯而易見的奢華屬性。在創辦稀奇的最初，我反反復復的思考自己做稀奇的“外在意義”和“自身內在價值”，我感覺我們這一代已經獲取了太多中國改革三十年的“發展紅利”“人口紅利”甚至是“政治紅利”，我們應該在我們的有生之年做一些值得讓我們子孫后代記住和驕傲的事情。所以我和向京決定不拿稀奇一分一厘裝進我們自己的口袋，我們希望將來稀奇所掙到的每一分錢都可以為我們這個世界的更加美好而服務。

四年前，我輕描淡寫的一句香港所有的稀奇收入捐出十分之一給幫助過我的香港藝術中心，四年過去了，我發現積少成多已經快有一百五十萬港幣了。或許，這就是“稀奇”的勢力和悲憫。

廣慈于巴黎

稀奇的困境

我從來沒有感覺自己是困獸來著，有時候只是無能為力和無奈。

稀奇的第一個困難來自于產品的加工方，其實不是什么加工方的問題，是一個大的概念，根源來自土地的非私有化。沒有真正土地所有權的農民不斷涌向發達地區，產業的不斷轉型，使得這些人只有片段的“工作”而沒有真正的“手藝”，成為一個“職業”打工者。所以你剛剛培訓了一批工人爾后他們很快又走了。不過，解決這個問題并不困難，我們總有辦法使他們穩定下來。

我說的是困境。

中國的品牌國際化之路是逆向行駛的。一盞法國的燈在巴黎賣四百歐，到了中國—萬多人民幣。但是中國人認了，因為我們沒有其他選擇。它的客戶群就是中國的富有階層，這群人錢來的快消費也講究效率，所以他們不能接受去歐洲等待三個月的訂單同時還要應對各種運輸和海關的問題。

這次來M&O的巨大收獲不僅僅得到關注獲得渠道，我們甚至把所帶的大部分的作品一銷而空，這真的讓我意外。但是，稀奇的產品這幾年在國內只漲價了百分之十左右，主要就是受制于我們在全球化進程過程中的價格困局。

我當然不愿意看到我的一件“天使”雕塑在國內還沒有愛馬仕的一條絲巾的價錢咯。可是看看它到了歐洲增加百分之二十的稅近千元的運輸，它已經到了近六千，它已經在法國可以買好幾條愛馬仕的絲巾了。再看看歐洲糟糕的經濟以及不斷的貶值歐元，歐洲人家中總是保留著祖祖輩輩留下的各種“記憶”，你很難說服他們移開其中一點空間，再放入一件來自中國的商品。我真的感覺歐洲已經不是那個強大的歐洲了，它更像一個慢慢走下坡路的貴族，頭還昂著，步履已經蹣跚。

稀奇的國際化之路注定是逆向行駛的，但是我們又不得不這么做，因為只有國際化了，你才有發言權，你才會在制高點。我們處在全世界都在停滯而中國還在快速發展的雙向道上，一邊的道路平坦但擁堵，另一邊道路崎嶇但通暢，多么古怪的景象。或許從來沒有一個中國的奢侈品，也不需要出口，事情的導向就像大江中的水流由西向東的，只有無意中的漩渦以及喜歡逆流而上的小魚，才能明白稀奇面臨的糾結和無奈！

廣慈于巴黎

“專欄”的苦惱

我看過一些魯迅先生的短文，據說都是當時雜志的專欄，寫的真好啊。我也有時候翻翻陳丹青老師的文章。都是美文，有理，情緒把控的很有節奏，還有適度的悲情。不過我覺得文章太美會讓人遲疑。一直喜歡王小波的雜文集，也是專欄集吧？不過我只是喜歡類似《沉默的大多數》這種；比之魯迅，王小波還是差些，能夠看得出來有些文章是硬擠出來的。寫專欄不容易，有時候就像定點“交糧”，是“工作”責任，而非激情。

像魯迅這些短文，早已經脫離了專欄的本質，篇篇都是絕品，算是“國粹”了，卻稱朝花夕拾！專欄在我看來就扯閑篇。東拉西扯，渾水摸魚走私一些觀點和謬論。我也懷疑，作家是靠文吃飯的，哪來那么多的觀點可以賣啊？我答應過一些專欄，也是想改改自己任性隨意的毛病，逼自己寫一點東西，但是不行。《華爾街日報》中文版的主持是我一個朋友。我答應她每月寫點東西作為我的專欄，是關于藝術或者奢侈品的。我第一篇寫的是國內拍賣公司進入香港平臺的現狀的。那個時期北京的幾家大拍賣公司如保利、嘉德，匡時同時進攻香港藝術拍賣市場，獲得了和佳士得和索斯比同場競技的機會。那篇文章有點國內拍賣公司，像徒子徒孫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意思。寫完發過去被要求改改，他們說看不懂我的意思。我不太服氣發給三聯的舒可文，她說她也覺得太拗口不順。也是，看懂，這是一個編輯對于一個記者的最基本要求。于是我自己又改了幾次，再發過去，他們基本接受了，不過刪除了一些我夸獎國內拍賣公司的內容。我心里不是很高興，覺得畢竟是美國主流媒體，他們只想看到“他們想看到的內容”。看到實際發出的文章的時候我正好在通往長沙的高鐵上。去長沙的其中一件事情，就是和“藝術長沙”的老譚聊聊。我想在《華爾街日報》上介紹這個有趣的人，我覺得這個草根人物非常有趣，是當代中國的一個非常特別的案例值得大書特書。不過，我看了華爾街日報上掐頭去尾的文章后，當時就決定放棄這個打算。我覺得“華爾街”畢竟不是中國人的華爾街啊。后來我在佳士得一個私交很好的朋友私信我，表示不理解我為什么寫那么一篇文章，她覺得我寫的太過偏頗。我不知道什么是“偏頗”，大家只是角度不同而已，難道外部世界沒有對于“我們”偏頗的時候嗎？偏頗的時候不也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嗎？那一刻，我甚至有點后悔放棄了一個可以“偏頗”的平臺。

東方早報和北青報都請我寫過專欄。東方早報每周都會在它的周末文化版面發一些非常好的文章。我對它的文化主編如實的告知我這個人的一些毛病，表示不太可能按要求寫什么命題文章。主編本人我到現在都沒有見過，不過他和他的編輯對于我這個藝術家非常寬容，最后還是同意了我的各種要求，說你隨便寫吧，我們盡量都發。作為一個上海人能夠在《東方早報》的文化版上發些自己的“囈語”，的確挺讓我滿足的，畢竟我有很多朋友在這個城市里，還包括了我的父母家人。我覺得上海人很會處理我這種人和事情，他們鼓勵你寫著，但只會挑他們認為適合的文章發，而其他文章的事情一律裝聾作啞。不過我其實是很接受的。我覺得這是一種不會產生正面>中突的智慧，西方人很會把控這種智慧，而我們的臺灣同胞把這種智慧推到一種“爐火純青”。我覺得有時候我們大陸人太注重所謂的“實”的東西，經常會把事情“實”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希望我們的下一代將來可以學會這種迂回的智慧。

后來我又在《藝術財經》和《雅昌藝術網》上面開了專欄。因為這些主管都是我的朋友，他們對我都比較寬容，所以我有一搭沒一搭的寫著，想到什么寫什么。他們那邊也是有東西就發，沒東西就晾著，這是我比較喜歡的狀態。我覺得是“工作”就會痛苦。如果寫東西是加班狀態，它是一點也不會給我帶來額外的放松的。

仔細想想，寫怎么樣的專欄，這就像我當一個“藝術家”和做“稀奇”這份差事的差別一樣。如果一個藝術家認為自己的藝術創作是一份工作，他的作品是一份準備出售的“成品”，那么他已經放棄了作為一個藝術家的那份自由，他實際進入了一種功利主義的“假自由”中，這種假自由其實是一種徹底的不自由。我自己知道自己做“稀奇”就是一份純粹的商業，所以當初決定投身商海的時候，我輾轉反側想出一招：就是“稀奇”的錢我們都不要了，將來找些有趣的事情或者有價值的事情把錢散出去，這樣做稀奇至少也有了一絲神圣的光環。這也是自欺欺人的，不過有時候，當我糾結的時候，它還是管一點用的。

現在我的文章，東一篇西一篇的出著。有時候我甚至會寫一些完全不靠譜的“經濟類”文章，因為我是一個藝術家，大家也就寬容了，其中包括我文章中的錯別字。這個世界對于藝術家是寬容的，下輩子如有可能我還是會選擇藝術，因為這個世界對于藝術家都太媽太寬容了。不過雖然寬容，我也覺得藝術家應該還是對自己有要求，有要求。人就會進步。哪天如果你徹底放棄這種對于自己的改變的要求，生命就會進入一種行尸走肉的模式。

我一直喜歡寫東西，這也是在這個世界上向京唯一覺得我比較“優秀”值得夸贊的地方。現在我除了做“稀奇”和做雕塑之外，只有二件事情是我業余時間高興去做的一打球和寫東西。我打球的時候自娛自樂，藝術圈卻有人批評我，好像球桿燙手摸不得似的；我寫文章常常冷嘲熱諷，卻沒人罵我。

我覺得高爾夫可以讓我步行萬米，強身健體；寫東西可以使自己的思想走出我的世界，馳騁萬里。

廣慈于巴黎機場

如何使“巴黎”沖你微笑

M&O布展的頭一天，和我們同去的一個朋友就在我們的展廳里丟了她的錢包和護照。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那個香奈爾的大錢包旁邊還散放了很多我們的東西，其中有好幾個小偷最愛的蘋果手機，都完完整整的放在原處。這些東西在我們布展的時候被放置在我們展廳內部的一個小小儲物間里。我們人多進進出出幾乎沒有任何作案的間隙，大家都認為或許只是掉在某一個夾縫里面或者某只垃圾袋里。不過，希望很快破滅，半小時后她發現已經有人拿她錢包中丟失的信用卡，在M&O內部的小賣部里買了一杯咖啡。

投訴報警，法國人似乎見怪不怪。臨時給我們幫助的法國小伙子帶著她東跑西顛，去了很遠的警署去填一份表格花了整整半天，本來這個丫頭興沖沖的是來幫我們的，也是越幫越忙。我們紛紛送去安慰和建議，祈禱過幾天小偷至少可以把護照還回來。丫頭本人覺得是M&O內部的保安之類干的，所以第二天她獨自找到負責M&O保安的一個貌似小頭目告訴他，她愿意懸賞幾百歐來換回她的護照，那個小頭目認真的聽著算是把此事記錄在案了。

文森是為我們本次活動搭建空間的搭建商，第一天我們約好了下午一點在館里面見面。我們到后等到三點才見到他，我心里很不開心，覺得我們又找了一個不靠譜的法國人。文森個子非常高大說話卻文縐縐害羞的樣子，他搓著大手一副非常抱歉的樣子。文森是法國東部人，這個布展公司是他的父親傳給他的，他自己學的是設計，大學畢業后子承父業接了老子的班，從東部一路干到了巴黎。文森的團隊非常專業，動作麻利且極有耐心。因為本身就是設計師，不管是顏色布局電線還是燈光，一點即通。我從來沒有遇到這樣專業的合作者，晚上和我的設計師英男在住處喝酒聊天的時候，禁不住大家會嘖嘖稱贊。

第三天的時候，保安部門突然讓我們過去，我們突然意識到或許錢包找到了。果然，丫頭回來的時候興高采烈，除了幾百歐羅和一張卡，其他東西悉數都在，人家也不要她的賞金，她便借了一些錢買了一些咖啡和午餐給人家送去，高高興興的皆大歡喜。

我們參加的M&O這個設計展，是歐洲乃至世界都最重要的時尚家具博覽會。我們“稀奇”有幸代表中國進入了其中最重要的七號館的第一排。第一排共有七個國際品牌。其中英國一個意大利一個北歐一個日本和我們各占一個只有二家法國品牌，非常公平。總說法國人打仗不行，一次大戰二次大戰都是被動挨打，都說因為法國人散漫。可是整個幾萬平米的場館里面井井有條，大家安靜而有序的工作著，等到開幕那天，整個七號館張燈結彩神采奕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