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山人繪畫中題款布白的“合氣”特點研究

溫蕾

摘 要：八大山人繪畫內的詩文題跋在布置畫面空白時不僅會顧及整幅畫面的生發布局，同時“合氣”的題款布白還使得畫中氣勢回旋，聚攏得當，改善原本畫面空白所造成的松懈散漫。

關鍵詞：八大山人；題款；布白；合氣

中圖分類號：J20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6）15-0030-01

八大山人繪畫中多有作品以“開合”作為構圖布局章法，“開”即放、起或生發，“合”即收、合攏，是與開的照應。合與開密切相連，八大山人在畫紙下方畫以瓜果蔓葉，向上生發，謂之為“開”，這種“開”使得物體產生一種由下至上的生發之勢，它帶動氣流不斷上浮、向畫外蔓延擴散，讓畫面空白因這種氣流的運動顯得虛空飄渺，繪畫重心下沉、畫面失衡。在與物體所“開”相對應的空間上方空白處八大山人題以詩句、鈐蓋印章，使得空白空間有了改變。空白不再為白，空白有了墨色，氣流無法通過墨色，它或穿越、或圍繞這種墨色往返運動。題款在空白處的布置使得氣流的運行方向及空間大小產生改變，讓氣流得以在題款布白構成的空間形態中繚繞浮動。這種在繪畫景物作開勢而留下的空白空間內，以題款相合，聚開勢之氣的特點表現即是“合氣”的題款布白。

八大山人的繪畫中常留有大量的空白，這種空白之間滲透、貫通著一種生命性，它通同一切，在畫中彌漫、流動，是繪畫物象蘊含的生命的活力。而其題款則在這種不斷擴散的稀疏氣流中，與畫面空白互補、整合為一。他以布白后的空間來引導除主體物之外那不斷分散的氣的流動，使得氣在題款布白所形成的空間處氤氳聚散，升騰沉降。這種合氣的題款布白讓畫面整體通絡，氣息流暢。如《竹荷魚詩畫冊—雙竹圖》，一斜一直的朱黑細竹枝葉位于畫面下方。墨竹中有一枝向上伸展至左側頂端，右側丹砂竹葉左端繪有一葉與墨竹右下一葉交叉相聯。兩者共同形成了一左一右向上之開勢。畫面被具有開勢的雙竹分割為一上一下兩大塊空白，因上方空白面積寬闊無所阻擋，致使畫中之氣不斷向外散開。八大山人將題款題于大開處靠上占畫面三分之二的空白內。又為使畫面不致堵塞悶窒，題款鈐印雖對稱位于中心線但布白面積較小，氣息因而可圍繞題款布白在紙間回旋飄蕩。題款布白收聚了雙竹致使的不斷分離擴散的開勢之氣，畫中氣息的流轉因題款布白而開始有了可以環繞的運動軌跡，這種軌跡是題款在畫紙空白空間內從無到有的出現。莊子認為氣聚而生，八大山人的繪畫因其題款布白，使氣得以在畫間凝聚，不斷流動運轉，貫穿不散，畫面也在這種氣息的環繞流轉下更富生機。八大山人有不少作品都以上題款合下物體開勢之氣，如《牡丹孔雀圖》及《古梅圖軸》等。《古梅圖軸》的題款布白在畫中功效顯著。占據大半紙面虬根外露的一株老梅以向上展開之勢立于畫面，空心主干，左側綻開數朵花瓣的新枝，裸露于外的碩大根部，給人一種飽經滄桑變故、劫后余生之感。畫面上下左右皆有余白，這種被筆墨分割后而形成的四方空白使得畫面過于泄氣。中央雖有筆墨痕跡展現的樹態，但因空白讓生氣無處顯露，氣走畫外。因而八大山人在上部最大空白之處以從左而右占滿空間的楷、行、草書三首題詩相合，題詩的的出現是與主體物整體態勢的聯系，改變空白的同時也是畫家的心跡表現，使氣得以在有了墨跡的空間內順勢自生。這種題款布白在筆墨字跡的排列間產生一種活潑的氣象，是畫家生命精神的彰顯。它象征著畫家即使在艱難困苦的環境壓抑下依舊保有自身的堅持和操守，堅定不移的心境中自有超然品格展露在畫紙間。題款布白間寄予了畫家摯烈的情感，是畫家自然流露的天然抒發和主觀精神的外在體現，

八大山人繪畫中題款布白所產生的余白與畫中主體物皆有所關聯。題款布白下產生的空白不僅會與畫中其余的空白相呼應，而且還與物體形態相合，使畫面與空白不顯呆板，體現著精神生機。如作品《荷花水鳥圖軸》，右側繪有一立于彎曲莖桿的長喙翠鳥，深淺墨跡迷迷漫漫的荷葉在右方開展，另以濃墨繪有一上一下向外延展的莖稈長條，長條落筆相隔甚遠，兩筆之間空白范圍跨越很廣。畫家于兩莖稈之間的靠左空白處題“側聞雙翠鳥，歸飛翼已長。日日云無，那得蓮花上。”四句詩文。詩文印款占據的空白將莖稈向左勃然伸展致使的無限延伸之氣用墨收聚起來，八大山人巧妙的使用題款在空白間的用筆用墨制造出自然生動的空間，題款布白使得余白有了深遠的效果，前后遠近在題款布白的襯托下有了區分，畫面墨色因而更顯生氣，空白與空白之間氣韻生成。平淡、靜泊的景致下，題于空白之間的題款塑造出一種曠遠的空間感，在題款布白的作用下作品帶有一種繚繞不斷的風韻和無盡的意味。畫家描繪出一種心隨鳥飛去，意共山長林，自由自在地與“人世心”絕緣的境界，仿佛其自身已身處幽靜的自然中，遠離塵世的各色喧囂。那只孤立的鳥兒或許就是他自己，希望在更加廣闊的天地間自由翱翔，然而凡心卻早已追隨鳥兒而去，逐漸飄渺。

在繪畫的題款布置上，八大山人多以長短不一的詩印款合畫中空白渙散之氣，畫面內原本松散的空白因安插的題款得到收聚，一開一合氣韻俱生，皆有章法。題款布白使得畫面脈絡自然舒展，字墨落紙之時氣韻生動立現，生發之氣在余白之間婉轉不止。這類“合氣”的題款在紙間的抒寫與物象的結合是一種“氣韻生動”境界的實現，它包涵著創作者的才情、秉性和品格，也是畫家心靈之態、人格精神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