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寒
他和她剛到這個陌生的城市時,因為職業的關系,他天天熬夜,學會了抽煙。原本潔白整齊的牙齒,因為整日的煙熏火燎,無論用什么樣高級的牙膏也洗不掉那層堆積的黃了。那種濃濃淡淡的煙草味,已固執地變成了他身體上的一部分:他的衣服,他的頭發,他的手指……他輕輕地從她的背后走過來,遠遠地,她就猜出是他。因為,那種味道,她太熟悉。
這種味道,不是她喜歡的。
因為不喜歡,她給他買了瓜子、糖果、各種各樣的小吃,只要能讓他的嘴巴不被煙侵占;她也勸過他,列舉了吸煙的種種危害,找了觸目驚心的圖片貼到他電腦的桌面上。她和他鬧過吵過,因為在她看不見的時候,他仍然會偷偷地吸煙,他身上的煙味就是鐵證。
抽煙對于他,似乎比吃飯喝水還重要。在一支支煙的陪伴下,他度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一篇又一篇精美的設計方案應運而生。他說,他離不開煙。
千百次地嘮叨勸說后,她有些傷心了,給他下了最后的通牒:是要煙,還是要我,你自己看著辦吧。他摟著她的肩膀,淡淡地說,至于么?
最后一次爭吵,她忍無可忍地大鬧,說,連為她戒掉一支煙的勇氣都沒有,讓她何以敢放心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他?他認為她小題大做,硬要拿一支煙來與他們的愛情說事兒。
他們賭氣似地朝著兩個方向走,誰也沒有回頭。
一年的時間,不長,但在他們的心里,卻如同幾千幾百個世紀。
再見面,如隔經年。目光對視的片刻,他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于以前的她——消瘦,蒼白,蓄著短短的頭發。而他的氣色卻是從來沒有過的好,臉色紅潤,目光如炬。
你看上去氣色不好(錯)。相同的句子,如果不仔細聽,聽不出其中細微的差別。呵呵,她淡淡地笑,笑著的時候,竟然習慣性地從手邊的包里掏出一支細細的香煙。抽嗎,來一支吧。她伸手遞給他一支。不要,我半年前就戒掉了。看著她熟練地點火,吐著煙圈,他整個人就呆在了那里:什么時就學會了它?你不是最討厭它的么?
你不是離不開它么,現在不是也戒掉了么?
為了一個我愛的女人。他輕輕地回答,半年前,我發現我還是那么愛她,所以我就聽她的話戒掉了。那么你呢?
為了一個我愛的男人。她的心輕輕地疼了一下,一年前,他走了。一年里,我只有通過這支小小的香煙,才能觸摸到他身上的味道。我已經習慣了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