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道變更 內容依舊為王 2016上海電視節觀察

趙國紅

“一劇兩星”話題退潮的表相之下，資本市場正在向娛樂業大遷移，觀眾人群也在迅速更迭，加之新媒體、直播、VR等平臺和技術高調“攪局”——今年的上海電視節讓人們嗅到了不一樣的未來氣息。

制作公司“畫風”突變 IP、VR搶鏡

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于6月10日塵埃落定，《羋月傳》與《瑯琊榜》平分秋色摘取多數獎杯。白玉蘭獎作為行業內專業獎項，可以映照過去一年中國電視劇市場的成績。獎項揭曉前，電視劇評委會主席張國立在接受《綜藝報》專訪時表示，過去一年所謂的現象級電視劇頻現，但也讓人心生憂慮，就是關照現實的作品越來越少，他用“制作越來越專業，內容還是比較空洞”概括了今年入圍的作品。

縱覽本屆上海電視節的國際影視市場，展廳內“IP與古裝齊飛”，其中，玄幻以及細分的青春偶像都市題材最是吸引眼球，諜戰和民國題材也占據一部分視野，但以往電視劇的中流砥柱——都市家庭劇則鮮有出現。市場義無反顧追逐年輕人的喜好，一位電視臺業內人士對《綜藝報》表達了擔憂，“視頻網站籠絡年輕人是戰略需求，電視臺這樣做的結果可能就是拉不回年輕人，還會喪失中老年觀眾，得不償失。”騰訊視頻和騰訊娛樂主辦的《電視劇尖峰論壇》上公布的一組數據對以上擔憂多有印證，這項針對16—26歲年輕人的調查結果顯示，90%的年輕人最長時間接觸的視頻觀看終端是手機，22%的被調查者表示已經與電視絕緣。這種信號的釋放的確值得電視從業者警醒。

以銀潤傳媒為例，這家曾拍攝過《青春之歌》《殺虎口》《半路父子》《保衛孫子》《蟻族的奮斗》等現實或抗戰題材作品的制作公司，適應市場需求，在今年的展會上轉變“畫風”，籌備的電視劇項目變為了《迷航昆侖墟》《莽荒紀》《洋嫁》《不婚女王》《男護士長》《御姐駕到》等玄幻、都市青春題材IP。展臺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公司今年最重要的項目是網絡人氣作家天下霸唱的小說《迷航昆侖墟》，“我們購買了這部小說的全版權，目前電視劇和電影項目都在同步推進，后續還會開發其他產業鏈。”

華策影視帶來《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一世情長》《孤芳不自賞》《獨孤皇后》《射雕英雄傳》《我叫白小飛》《我的奇妙男友2》等多部年輕態IP作品。展廳其他公司的海報，多與這兩家公司思路一致。

隨時隨地交易的現實環境下，世界各地電視節的交易功能均在退化。有去過市場洽談場所——新錦江大酒店的業內人士透露，很多房間形同虛設。好劇交易前置現象變得突出，收視率考核和越來越大的資金壓力，也使得交易出現更多的舉棋不定。相應的，為購劇方量身定制的劇本分析大數據產品在此次展會上也有亮相。

市場活動方面，尚世影業、華策等公司堅持舉辦新劇發布會，今年更增加了一些行業自媒體推介會。不過，與電影市場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電視市場近幾年幾乎看不到“星”（明星站臺）光閃耀。

今年國際影視市場的一大亮色是首次設置了VR體驗區，很多影視制作公司對此熱情高漲。比如在SMG展臺前，記者體驗了一段其旗下幻維數碼制作的VR影片。在SMG新成立的部門——互聯網中心的展臺上，還有對AR技術的演示，引來不少好奇的觀眾。

韓流、日流新現象

韓流尚未散去，又一波日流來襲。

電視節目方面，韓國模式雖已成就了中國電視很多現象級節目且遍地開花，但從本次上海電視節上的情況來看，韓國節目的創新也開始乏力，正陷入到創意的套路中。在世熙傳媒主辦的“第二屆中國模式日”上，韓國文化振興院帶來的幾檔新模式并未帶來多大驚喜，反倒是《全員加速中》的原始版權方——日本富士電視臺帶來的《復活特效》《像動物一樣回答》《精靈與挑食的孩子》《地獄般的任務》四檔精選模式制造了驚喜，尤其是《地獄般的任務》出現在多場推介中，獲得不少業內人士點贊，據悉，該模式已有多家機構跟進。

電視劇方面，《太陽的后裔》《來自星星的你》之后，《步步驚心：麗》（李準基、IU主演）、《師任堂》（李英愛、宋承憲主演）等一大波合作劇都將在中韓同步播出，其中《師任堂》已定檔湖南衛視。同時，韓國《請回答》系列導演申沅昊參加論壇后受到媒體熱捧。日劇方面，繼華錄百納引進熱門日劇《深夜食堂》之后，尚世影業和PPTV分別宣布引進日劇《求婚大作戰》與《一吻定情》。由上海電視節組委會及SMG尚世影業聯合主辦的第22屆上海電視節官方論壇——“定制與獨播趨勢下的亞洲電視劇產業論壇”上，日本富士電視臺常務董事大多亮、《東京愛情故事》編劇坂元裕二、日本著名導演久保田哲史貢獻觀點，現場座無虛席。

今年的白玉蘭論壇共有12場，話題多發端于資本時代的互聯網+轉型期，如電視平臺話題聚焦媒體生態構建和出路，電視劇聚焦年輕態、網感、IP及IP引進、玄幻劇、天價版權、資本之手、編劇的境遇等關鍵詞。值得注意的是，其中有三場論壇都由編劇唱主角。編劇汪海林、宋方金等人痛陳電視劇行業收視造假、流量造假、粉絲造假、話題造假。汪海林認為，業余人士已全面控制了影視行業。宋方金補充道，目前很多優秀的演員、編劇、導演都已經從這個市場消失了，因為市場已經提供不了好的文本給這些演員。對于手藝人如何在現狀面前保持尊嚴，汪海林認為，被韓劇打成這樣，我們要反思，要認認真真地做好國產劇，做好文化輸出，創作者確實也要提高自己的水平。

打造現象級節目的話題在今年電視節上已不多見，綜藝方面的亮點和話題討論多集中于世熙傳媒舉辦的“中國模式日”上，關鍵詞演變為“網感”“VR與直播”“制作人跨界轉型”“模式創新”“模式走出去”等。在題為《全球模式行業變化趨勢及應對策略》的演講中，英國在線出版網站C21 Media高級主編Ed Waller表示，在互聯網背景下，視頻網站和移動端，都將成為版權模式的重要買家。有業內人士聯想最近下發的 “3.0版限娛令”《關于大力推動廣播電視節目自主創新工作的通知》表示，衛視模式節目引進受到進一步嚴格管控，此舉或將帶動綜藝原創浪潮，但另一效應也是間接促使海外模式向視頻網站遷移。

視頻網站“高舉高打”

如果只用一句話來描述今年上海電視節的特色，那就是“被土豪視頻網站承包”。騰訊旗下的騰訊視頻、騰訊娛樂、企鵝影業，新入阿里的優酷土豆、新浪娛樂、樂視視頻等新媒體機構，或聯合、或借勢上海電視節主辦了一系列新劇發布會以及網綜和網劇論壇。騰訊視頻、騰訊娛樂、新浪娛樂等還主辦了多場白玉蘭論壇。搜狐視頻選擇和世熙的“中國模式日”合作，并不掩飾將在自制模式綜藝節目方面發力的野心。一些非視頻網站主辦的論壇上，視頻網站嘉賓也成為產業平臺方的支撐力量。

繼《如懿傳》今年3月被爆網絡版權單集900萬元的天價之后，《迷航昆侖墟》（天下霸唱作品）以單集1000萬元花落優酷。此次上海電視節，優酷土豆集中發布了包括《迷航昆侖墟》《步步驚心：麗》等在內的8部大劇；企鵝影業發布了《三體》《盜墓筆記》等27個自制劇項目；更為“夸張”的是樂視視頻宣布將打造包括《孤芳不自賞》（鐘漢良和AB主演）在內的53部大劇。這些項目投資的起步價動輒上億，最突出的代表是由騰訊影業、企鵝影業、檸萌影業等機構聯合出品的《擇天記》宣稱投資3億元以上。

一個明顯的趨勢是，視頻網站對于重點項目的關注不再僅限于作為平臺播出，而是角色前置參與到投資、制作、選角等產業上游，深度捆綁并主控著項目的走向。強大資源整合能力和資金號召力不僅吸引了慈文傳媒、檸檬影業等行業內優質制作機構，同時，記者在多家視頻網站的發布會現場還注意到，一向以拍攝現實題材為主的導演姚曉峰、楊文軍等人也有意向拍影網劇。電視劇業內的人、財、物等優質行業資源正在被視頻網站瘋狂搶奪。

如果說樂視視頻宣稱的150億生態協同資金讓你感覺“看不懂”或者認為只是“噱頭”，那么，其中30億元規模的金融產品扶持資金將為資金短缺的內容制作者提供保障。意思很明確，有錢，咱們一起干；沒錢，我給你錢，咱們還能一起干。不差錢的視頻網站們的表現已經完全不是前兩年電視業人士所說的“狼來了”那么簡單，如今之勢可比猛虎下山。

有一種聲音認為，視頻網站正在玩比誰的“口袋深”的游戲，這種“圈地運動”是否是自尋死路？或者何時終結？合一集團總裁楊偉東認為，口袋深只是這場游戲的入場券，視頻網站更需要比拼對內容產業的把控能力和消化能力。“視頻平臺采購版權，花錢最多卻話語權最少，這種狀況不會持續很久。未來的比拼將不再是單純依靠投入巨資砸一兩部超級IP取得優勢，而需要視頻平臺有非常完善的排播體系”，若想靈活排播，必須擁有對作品完整的主控權，這正是視頻網站現階段砸巨資做IP劇的邏輯。

不過廣告市場依托實體經濟，視頻網站如此高舉高打，其實都是建立在看好付費模式前提之下，若未來付費成為視頻網站盈利主流，網劇的盤子的確無可限量。

電視的危機感

視頻網站為主導的項目無疑是為年輕受眾量身打造，其題材以及所構建的世界觀與傳統電視劇有些不同。往深了講，二者正面臨“次元”差異，且一個現象是不少電視劇項目已經是先確定視頻播出平臺，再反過來找傳統電視臺買家。

江蘇衛視電視劇采購部負責人張為就在參加優酷的發布會現場戲謔道，新媒體真的“太壞”了，他們做很多電視播不了的劇，把少量能播的劇反過來推銷給電視臺——這是一個“陰謀”。她認為，視頻網站和電視臺之間的關系毫無疑問是相殺的，并且電視臺這端的力量正在不斷衰減。某衛視電視劇采購部工作人員在逛完展臺后向記者抱怨，視頻網站砸錢拉人，電視臺現在已面臨“無劇可選”的尷尬境地，“他們這樣做已經搞得我們沒法玩下去了。”

浙江衛視總編室主任陶燕則向《綜藝報》表示，新媒體和電視臺基本不存在搶劇，因為適合兩者播出的劇不一樣，但新媒體的天價劇的確會對傳統電視劇有沖擊，這種沖擊的主要表現是生產端開始強烈擁抱新媒體，所以影視公司會瘋狂搶購大IP，拍玄幻劇、懸疑劇。“資本的作用下，本身安安心心做劇的公司就不多了，照這種態勢，以后為傳統觀眾扎實做劇的公司就會更少。”不過，陶燕相信行業里總會有堅守的人，未來電視臺需要做的是與這些公司從前端開始共同策劃，強化合作方式。“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陶燕認為，各個平臺都應該有自己的屬性和自信，做好自己。“視頻網站現階段的聲量比較大是由其生產模式決定的，他們出手比較快，而且注重營銷先行，電視臺作為黨媒有比較嚴密的購劇流程。”

其實，衛視面對的威脅不僅是新的電視劇產業勢力的興起，在綜藝節目層面，對待內容生產的理念層面，受眾分析層面，收視效果考核層面，新技術應用層面，互聯網+時代下整體的戰略層面，電視轉型都刻不容緩。

本屆上海電視節，不少衛視總監攜業務骨干前來考察。比如危機感極強的浙江衛視總監王俊，在上任之初就曾說過未來的電視競爭不是老三“干掉”老二，或是老二“干掉”老大，而是誰有可能“干掉”電視。此次他也出現在電視節的一些新媒體論壇觀摩。東方衛視總監李勇在美蘭德舉辦的“風口與入口—電視媒體的視頻化生態構建”論壇上做了“深化融合全面轉型——東方衛視的實踐與思考”的主題演講。廣東衛視總監余得通、陜西衛視總監耿振豪均發表了對媒體融合的觀點。SMG作為體量龐大的廣電集團，近幾年已通過好幾輪的體制改革走上轉型快軌，此次電視節期間作為東道主，其舉辦了以“融合轉型”為主題的大型活動，再次全面闡釋了互聯網+浪潮下SMG的戰略布局和發展方向。

被動應對也好，主動轉型也罷，關鍵是要明確思路，積極行動起來。正如上海廣播電視臺臺長王建軍所言：“積極行動才有話語權，不加速前進，我們會失去與互聯網對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