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PP協議與WTO條款關系淺析

邵素軍

摘 要：美國主導TPP協議的簽署對整個世界貿易的格局和規則產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中國作為環太平洋最大的經濟體且中國尚未加入TPP，TPP協議肯定會對中國產生巨大的影響。本文從TPP協議條款的原文出發，將TPP協議與WTO相關條款進行對比分析，同時結合其它國際協議，從條款本身分析TPP與WTO之間及其它國際條約之間關系，以此來探明TPP條款本身對世界貿易真正的影響。

關鍵詞：TPP；WTO；國際協議

2016年2月4日，來自環太平洋的美國、日本、澳大利亞、文萊、加拿大、智利、馬來西亞、墨西哥、新西蘭、秘魯、新加坡和越南12個國家，在新西蘭的奧克蘭正式簽署了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TPP）。同時美國正在與歐盟進行TTIP（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伙伴協定）的談判，雖然沒有透露文本內容，但是許多條款可能與TPP一致。TPP的經濟體量占到全球的40%，如果加上TTIP，則占全球經濟體量的達80%。因此TPP的簽署及執行，將對世界貿易的規則與格局產生影響，也不可避免對中國產生巨大的影響。2015年11月新西蘭政府率先公布了TPP文本全文，我們從條款本身來解讀美國所試圖建立的貿易新規則，并從中發現與WTO的關系。

一、TPP與WTO的聯系

首先，TPP目前成員國只有12個，且12個國家都是WTO成員國。而WTO自1995年接替GATT（關稅與貿易總協定）以來，成員國已經從128個增長到160個。TPP與WTO相比，絕大部分的國家都沒有納入進來。

其次，TPP在第一章《初始條款及一般定義》中就開宗明義指出“本協議之全體締約方，遵循WTO1994年GATT第24條及服務貿易總協定第5條之規定成立自由貿易區。”換言之TPP協議是根據GATT與WTO相關條款起草并簽署的。在定義條款中也將WTO的相關附件寫入了定義，如“反傾銷協定指1994年GATT第6條執行協定，載于WTO協定之附件1A”，“關稅估價協定指1994年GATT第7條執行協定，載于WTO協定之附件1A”，“服務貿易總協定指服務貿易總協定，載于WTO協定之附件1B”。

此外在正文條款中TPP也多次引用WTO的相關內容。如第二章《貨物之國民待遇與市場準入》中明確“農業協定指載于WTO協定附件1A下的農業協定”，“進口許可協定指載于WTO協定附件1A下的進口許可程序協定”，“各締約方依1994年GATT第3條及其注釋的規定，應一致給予其他締約方貨物以國民待遇。為此，1994年GATT第3條及其注釋的規定作為本協定一部分并用之。”

第四章《紡織品與成衣》中約定“本條規定不應解釋為限制締約一方在1994年GATT第19條、WTO防衛協定或第六章（貿易救濟）的權利及義務。”

第六章《貿易救濟》中明確“本協定并未對全體締約方依據1994年GATT第19條及防衛協定所采取的行為授予或課以任何權利或義務。”

第七章《食品安全與動植物防疫檢疫》中約定“在執行風險評估時各締約方應考量WTOSPS委員會及國際標準與相關指導”。

第八章《技術性貿易障礙》中明確“各締約方應適用WTO技術性貿易障礙委員會所公布、WTO技術性貿易障礙委員會自1995年1月1日起通過的決議及其后相關修訂。”

第十八章《知識產權》中明確“承認2003年8月30日WTO總理事會執行TRIPS協定及公共衛生宣言及相關WTO總理事會主席聲明，以及2005年12月6日WTO總理事會通過的與貿易有關知識產權修訂案決議及相關WTO總理事會主席聲明”。

第二十九章《例外及一般條款》中明確“1994年GATT第20條及其注解均作為本協定一部分并準用之。”“貨物交易方面，1994年GATT第12條及1994年GATT收支平衡條款備忘錄均作為本協定一部分并準用之。”

第三十章《最終條款》中明確“如全體締約方對本協議因WTO協定修訂而有所修改，除非另有規定全體締約方應協商是否修訂本協定。”

綜上所述，TPP對WTO相關條款的引用基本貫穿了整個TPP協議，不僅直接采納相關條款，還強調出現糾紛可以援引WTO救濟措施，因此TPP與WTO是緊密相連的。

二、TPP對WTO的改進

當然TPP并不是僅僅照抄WTO的相關內容，而是在WTO相關條款的基礎上或多或少都做了一些改進。如第二章《貨物之國民待遇與市場準入》，本章主要以WTO貨物貿易協定及農業協定為基礎，但增加了如不對再制品進出口限制、出口許可證簽發程序透明化及農業生技產品貿易等不在WTO中的新規范。

第六章《貿易救濟》，本章約定TPP締約方保有在WTO下采用防衛措施的權利，但在通知WTO防衛委員會時，應將電子文檔提供給TPP的締約方。維持WTO反傾銷協定等規范，但對調查過程增加一些程序及透明化的規定。

第八章《技術性貿易障礙》，本章主要架構在WTO協定基礎上，同時對最基本的原則如“不歧視”、“透明化”和“使用國際標準”在本章節中加以深化，用大量的篇幅（共15個條款）對WTO協定中透明化做了更加明確的規定。

第十三章《電信》，本章基本上是以WTO的電信附則為基礎，但加入了締約國所關心的電信議題或與其它國家洽談的雙邊合作協議（FTA）的相關內容，完善了相關條款。

第二十八章《爭端解決》，本章節明確約定，在協商階段，30日內進行協商，60日內未能獲得解決即可要求進入審議階段（這方面與WTO的機制相似）。在審議階段（TPP強調一審定案，與WTO兩個審級不同）：（1）審議小組一經要求就立即成立，比WTO的機制要快速。并且建立小組主席的儲備名單，同時鼓勵締約國建立自己的小組成員儲備名單，便于小組成員的選任及審議小組的迅速成立。（2）審議小組成員由爭端當事國雙方在20日內各推選1人，再由所選的兩人共推選主席，程序比較嚴謹。（3）審議小組的開庭以及爭端當事國所提交的訴狀，原則上均要求公開，由此提升爭端解決機制的透明度。（4）審議小組成立后，要求150日內完成初審報告，180日內完成終審報告（時間進程安排與WTO相近）。

因此TPP對國際條約的改進不僅是增加了許多新條款，如國有企業，同時對許多已有的條款也從內容與程序上做了很多的改進，如知識產權條款，爭端解決條款。綜觀協議全文，我們發現TPP所追求的不僅僅是自由貿易，更多的是追求公平貿易，讓每個國家不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都以相同的規則來進行貿易。而不公平的貿易規則也是目前多哈回合談判受阻的原因之一，因為美國和歐盟認為他們已經在農業補貼方面做出了讓步，但是發展中國家的農業補貼并沒有取消，認為自己處在某種不對等的貿易地位。

三、TPP與其它國際條約

TPP不僅大量參考了WTO大量協議與條款，還參考了許多已簽的國際公約，將它們也作為TPP協議的一部分，締約國如果沒有加入相關公約的，則必須加入。如第二章《貨物之國民待遇與市場準入》中明確要求各締約方應加入WTO資訊科技產品貿易部長宣言《資訊科技協定》。

第七章《食品安全與動植物防疫檢疫》中明確關于食品檢驗需與國際食品法委員會、世界動物衛生組織及國際植物保護公約等組織就有關事宜進行咨詢與協商，并在遵循相關組織的指導意見。

第八章《技術性貿易障礙》中明確相互承認一個或多個產品部門依據適當的技術標準執行的評鑒結果，相關的技術標準包括1998年關于執行亞太經合會議電信設備符合性評鑒相互承認協議及1999年電器電子設備相關承認協議等政府與政府間協議及其他協定。

第九章《投資》中提到多個解決投資爭端的機構及委員會，包括國際商會仲裁委員會，華盛頓公約（ICSID公約，關于解決國家與其他國國民間投資爭端的公約），泛美公約（關于國際商務仲裁的公約），紐約公約（承認及執行外國仲裁判決的公約），倫敦國際仲裁法庭，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并規定要遵守相關公約及委員會根據相關規則提供的處理結果。

第十四章《電子商務》明確各締約方應維持符合1996年聯合國貿易法委員會電子商務示范法或2005年于紐約簽署的聯合國關于使用電子通訊公約的電子交易管理法律。

第十六章《競爭政策》中明確各國的國家競爭法應將1999年于奧克蘭簽署的亞太經濟合作會議關于提升競爭及管制改革原則納入考慮范圍。

第十七章《政府控制事業及指定的壟斷企業》中明確關于主權財富基金是指為主權財富基金國際論壇的會員，或認可主權財富基金2008年公布的關于一般接受原則與實務（圣地亞哥原則）。

第十八章《知識產權》中引用了多個國際公約，包括伯恩公約（關于保護文學與藝術著作的公約），布達佩斯條約（關于專利程序國際承認的條約），馬德里議定書（關于商標國際注冊的議定書），巴黎公約（關于保護財產權的公約），新加坡條約（商標法條約），UPOV公約（關于植物新品種保護公約），WCT條約（關于世界知識產權保護組織著作權條約），WPPT條約（關于世界知識產權保護組織表演與錄音物條約）。并督促相關締約國沒有簽署相關條約的，要盡快簽署相關條約。

第十九章《勞工》則明確要求各締約國都應是國際勞工組織的成員國，遵循國際勞工組織1998年的宣言。

第二十章《環境》中多次引用相關的國際公約，如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1995年聯合國魚類種群協定，1993年聯合國公海漁船協定及2001年非法捕撈行動計劃等。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發現TPP協議并不是重新開創一個條款格式的新時代，而是在已有的國際協議特別是WTO的基礎上，對條款做了改進與完善。

2001年啟動的WTO多哈回合談判，原本目標是要在全球范圍內簽訂一個統一的貿易協定。但是由于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農業政策問題上陷入僵局，因此雖然歷經了15年談判，但取得結果有限。農業問題一直是非常敏感的問題，包括TTIP協議談判，目前98%的問題都已經得到解決，但是剩下2%未解決的都是與農業相關的核心問題。美國主導的TPP協議雖然目標是推動世界貿易發展，但與發展貿易相比，美國在協議背后更關注的是對全球貿易規則的重新制定。這也是多哈回合談判遲遲沒有進展，美國主要推動TPP談判與簽署的原因所在。而TPP的核心思想是從自由貿易向公平貿易轉變，美國通過率先制定新的標準，進而保護美國的相關產業維持美國經濟的增長。

但是美國推廣新的貿易規則，脫離不了WTO已有的規則，很多文本本身已經說明了這個問題，而且沒有絕大多數眾多的發展中國家的加入，協議本身就是不完整的。雖然美國和日本邀請中國參加，并對所有國家開放，歡迎符合條件的國家加入TPP。但是如果參加就意味著接受TPP的規則，就更難讓歐美國家重回多哈回合談判，就會遠離WTO，而WTO才是真正代表絕大多數國家利益的。因此用TPP來取代WTO在短期來看是不太可行的，但是對于新的貿易動向及規則保持警惕，同時積極倡導并引導各國完成多哈回合的談判，讓統一貿易協定惠及更多的國家，更是我們應該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