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舒+小豆
對權利、責任、義務的區隔成為編劇面臨的大問題。《宮鎖連城》侵犯《梅花烙》著作權維權案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北京愛情故事》著作權糾紛塵埃落定;蔣勝男與編劇王小平、制片人曹平之間關于《羋月傳》的著作權糾紛……
隨著編劇與制片方的合作關系授權模式的多元化,影視產業IP開發逐漸進入白熱化,整個產業鏈以及周邊衍生品開發深度化。各方在知識產權也就是IP的歸屬權上面臨著越來越多的挑戰,對權利、責任、義務的區隔成為編劇面臨的大問題。《宮鎖連城》侵犯《梅花烙》著作權維權案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北京愛情故事》著作權糾紛以編劇和解塵埃落定;蔣勝男與編劇王小平、制片人曹平之間關于《羋月傳》的著作權糾紛……目前編劇的維權意識和能力都在增強,法律糾紛也呈現高發的趨勢。一方面是因為業內的很多法律糾紛案例給大家提供了防范于未然的意識,而且很多編劇工作室、編劇公司的成立讓行業呈現出抱團取暖的狀態,團隊中專門的法務成員會在法律相關問題上嚴格把關。另一方面,越來越多專業的法律機構也能為編劇提供法律咨詢及相關服務。為此,我們請到了盈科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國際保護知識產權協會(AIPPI)中國分會版權委員會主席王軍律師,講解編劇維權那些事兒。
編劇糾紛現狀分析
王軍團隊代理的大量版權與影視娛樂行業訴訟與仲裁案件具有典型性與標桿意義,比如代理瓊瑤訴于正案,《南派三叔》電影改編權合同糾紛案,《北平無戰事》編劇署名權糾紛案,可以說是目前處理影視產業糾紛與編劇維權的律師界翹楚。針對目前的編劇糾紛現狀,王軍總結了以下幾種:
一、編劇與片方的糾紛,主要是改編權和攝制權的行使范圍的問題。“作為編劇或者在先權利人,作品的原版權人,對于作品的后續改編行為和再改編行為都是有控制力的。”此類糾紛包含兩種類型:一是在全IP開發的情況下,合同中關于改編作品和具體的作品屬性問題約定模糊,到底是改編和拍攝一部真人大電影,還是拍一部動畫片,是網絡劇還是電視劇,電視劇做多少集、網絡劇做幾季,沒有詳細的約定便會留下很大爭議的隱患;二是改編權和攝制權行使期限的問題,到底是在合同期限內完成劇本的改編或完成所有的前期拍攝,還是在合同期限內只要開始了劇本的改編工作或只要開始了前期拍攝,哪一種才算是改編權和攝制權的正確行使,很多合同約定不明,打到法院就容易發生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狀況。”
二、合作作者之間的糾紛,主要是編劇權益(署名權及獲酬權)的問題,“比如在《北平無戰事》編劇署名權糾紛案中,編劇署名是劉和平一個人,其實前后有不下三位編劇參與了創作,合同約定完成劇集會給編劇助手署名為編劇,但是這兩位編劇助手未能全程參與完成創作,就中途離開了,但未來完成作品的署名應該如何安排,在合同沒有履行完畢又未書面解除的情況下,對于雙方來講均面臨很大的法律風險。”
三、與在先權利人(原著作者)的糾紛,比如天下霸唱訴陸川和《九層妖塔》制片方的訴訟,以保護作品完整權為主要訴求。也就是說原著作者認為電影作品對原著的改編太大了,已經超出了合理改編的范圍,降低了作品的社會評價,損害了原著故事的完整性。但就取得合法改編授權的創作尺度問題,在王軍律師看來,不宜由法院以司法判決的形式來評價編劇、導演在藝術創作層面的取舍與對錯,否則將極大妨礙藝術創作的多元創新表達,何況此類盜墓題材作品本身為了取得電影審查主管部門的公映許可,進行較大幅度的改編不可避免。
四、創作交付是否符合創作要求,片方委托編劇進行劇本創作,編劇創作的內容是不是符合制片方的要求,這一點上有關委托創作作品的交付是否合格,很多制片方會基于這一點提出解約,單方終止合同,但這種情況下是否符合要求、是否達標的客觀標準到底是什么,有賴于委托方與編劇在合同中約定清楚,委托方如果對劇本有修訂意見,也需明確書面提出修訂的具體要求,否則,法官很難支持片方的訴求。
五、關于抄襲,瓊瑤訴于正的案子非常典型,“法院所認定的絕不僅僅是因為于正抄了九個情節就判決侵權賠500萬,而是從三個作品侵權(實質性相似)的比對維度來評價這個問題:第一層是特定的人物設置與人物關系,用于支持兩部作品的構架性主線人物設置與人物關系高度近似;第二層是從單一特定的獨創情節來看,有九個原創情節確定地歸屬于瓊瑤,被于正抄了;第三層是作品的整體比對,瓊瑤提出有21個串聯的情節,不是說每個情節都是瓊瑤全新原創,部分情節具有公有領域或有限表達的特征,但是這種情節之間的排布和創編關系是屬于瓊瑤獨有的,你抄了就是侵權,而且是很嚴重的侵權。”抄襲現象也是業界頗為關注的焦點,最后王軍用了一句話進行總結,“可借鑒創意,別抄襲表達。”
律師支招 自我防范意識很重要
面對行業內屢見不鮮的編劇侵權事件,王軍律師給編劇寫了“21條法律錦囊”,為編劇的維權提供寶貴建議。“通俗地理解,版權和著作權是同一概念,不可分,不必分;文學創意(故事核)最值錢,要想保護:要么讓好的“創意”以商業秘密的形式存在,不予他人說;要么形成1000字以上的文字作品,去版權登記中心做個版權登記;向影視公司遞交你的劇本梗概/大綱/稿件之時,記得文稿上要注明“作者,版權所有人,完成日期”以及“保密文件”字樣,同時讓對方打收條,簽保密承諾……”每條細則無不包含他從業多年的實踐經驗以及對于編劇維權事業的赤子之心。
在王軍看來,“法律環境有賴于行業對法律的正確認識,因為從法律環境來講不是空中樓閣存在那兒,首先要借助行業的實務工作,法律的契合度,因為沒有專門的電影法或者傳媒法,只能基于著作權法、合同法這些一般的法律來進行規制。這顯然不夠的,從行業來講,編劇行業如果想更好維護行業秩序,其實有賴于對合作環節的合作契約精神的尊重,包括對于條款的安排和實際,對于權利方面的取舍和保留,有一個更嚴謹的思考和談判,這很重要。”
編劇糾紛要防患于未然,第一要做到盡量把合同細化,比如金庸的合同對于哪些能改編哪些不能改編都寫得非常詳細。行業應該借鑒國外的合同模式,尤其是國外的合同契約精神和合同意識。我們自己的合同大概3~5頁,而好萊塢或者大編劇的合同協議,通常協議文本是20~30頁,非常細化。只有這樣,才能對定義條款、權利條款、授權條款、違約責任條款、合同變更終止條款,爭議解決條款加以明確,雙方的核心利益才能得到保障。
第二要及時解除合同,比如前面提到的《北平無戰事》。當合約人停止行使義務的時候,作為合同方便應該要及時終止合同。
第三要規范行業關于創作道德的問題,抄襲行為的發生與“抄襲者”的職業操守有關。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編劇的自我防范意識很重要,不要等出現問題之后才去解決。從防范性的角度來講,可以做哪些設計和安排是很重要的。
編劇是一個大的生態圈,有資深編劇,年輕編劇,還有編劇助手,業余作者,原著作者,以及導演自己寫劇本。編劇圈本身就是動態或者多元的,沒辦法整齊劃一去看待法務經驗和市場經驗,但是總體來說創作力和行業里的競爭力都是在提升的。
未來,寫手和槍手可能也會越來越多,他們通過約定以一定的報酬委托創作。目前來說,他們的很多權益都自己放棄了,比如署名權,以及與署名權為基礎的全版權身份。如此一來,一旦委托創作的作品成為一個大的IP,寫手和槍手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個IP歸自己所有,與此IP相關的所有權益將與自己毫無關系。而其實法律給了他們保護權益的機會,作品的創作是可以基于當事人的約定來規定權屬的,通過合同約定是可以把相關權益約定在委托人手下。所以寫手和槍手也需要有防范于未然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