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傳

鄭秀麗

有人說，今何在的《悟空傳》顛覆了西游，書里塑造的世界血腥殘酷，神仙們個個自私自利，但不可否認，里面的師徒四人個性鮮明，有血有肉，有自己的理想追求，而不似封建的傀儡，只會打怪取經。

在明清那個倍受精神壓迫的時代，我想《西游記》里想要表達的，是一種反抗精神。《西游記》表達得很隱晦，《悟空傳 》卻很直白。那吃人的社會，那丑惡的嘴臉，以及那些反抗的人，仿佛都在你的眼前慢慢展開。

有人說，孫悟空早在真假美猴王那一回就死了，一直陪著唐僧取經的是六耳獼猴，因為之后那個一路上安分守己，不鬧任何脾氣，遇到妖怪就上天庭搬救兵的孫悟空，實在是太不像我們所熟知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圣了。難道他屈服于金箍了？不，孫悟空那樣一個人，怎么能被一個小小的金箍束縛？絕不！

于是，在《悟空傳》的世界里，出現了兩個形象的孫悟空：一個是頭戴金箍，中矩中規，人生目標就是護送唐僧取經，然后得道成功，去掉金箍的孫悟空，而另一個是沒戴金箍，無懼天地鬼神的孫悟空。他一棒打死唐僧，到閻王殿殺了個片甲不留，接著沖上靈宵寶殿，再續五百年的那場大戰——

“我聽到天的痛哭，我要聽到神的乞求。

我知道天會憤怒，但你知道天也會顫抖嗎？

蒼穹動搖時，我放聲大笑

揮開如意金箍棒，打它個地覆天也翻

從今往后一樣

你們都會記住我的名字

齊天大圣孫悟空。”

那一戰，他像一股狂風，挾著烈火，在天際間縱模馳騁，沒人能看清他的蹤跡，沒人能阻擋他的道路，只看見高樓殿宇在火中崩飛，只聽見那傲視一切的笑聲搖撼天地。

朝會殿碎。

凌虛殿碎。

通明殿碎。

一個聲音狂笑著，他大笑著毆打神仙，大笑著毀滅一切。

如五百年前一樣，如來出現了。他說：“孫悟空，你若跳得出我的掌心，便把天宮讓你，若跳不出時，你便老實下界，再修幾劫，莫來爭吵。”

那只頭上空落落的猴子狂笑起來。

他持棒立在那里，大風卷起他的紅色披風。他道：“呸！”

“我現在不就已在你的掌心外么？”猴子狂笑道，“誰要與你賭，老孫很忙，還有很多地方要拆，沒空陪你耍子。”

能殺死孫悟空的，只有他自己。

于是，眾神仙以去掉金箍為諾，讓戴金箍的悟空去向那只猴子揮棒。

讓他懷疑自己，否認自己，把過去當成罪孽，把當年的自己看成敵人，一心要解脫，要正果。

然而，在神的字典里，所謂解脫，不過就是死亡。所謂正果，不過就是幻滅，所謂成佛，不過就是放棄所有的愛與理想，變成一座沒有靈魂的塑像。

……

戰后，如來轉頭望向與他持相反態度的金蟬子：“你輸了。”

金蟬子緩緩道了句：“這才只是開始呢，我去也。”

故事的結尾，玉帝問如來：“難道一切不都在你的股掌間？”

如來回道：“不，他已經跳出去了，因為……”

他寧愿死，也不肯輸。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