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月枝
國有史, 家有譜。家譜記載人丁遷徙、家族榮衰,也折射國運變遷、世事滄桑。鄉村與國家,山野與廟堂,在中國歷史與觀念中向來互建互構。遙想公元932年,原籍河南信陽之朱氏為避廟堂禍險而擇縉西山野隱居,并為紀念故土而將此地取名“河陽”,開啟了義陽朱氏在江南的繁衍歷史。歷代后人,無論是走出故土從政經商,還是留在鄉間躬耕田畝,都能審時度勢,奮發不輟,在實現自身發展和家族福祉的同時,為國家強盛、社稷安榮貢獻力量。尤其難能可貴的是,義陽朱氏后裔始終銘記祖德,努力回饋鄉土。及至清代中期,河陽之粉墻黛瓦、雕梁畫棟,于江南已是罕有;而其宗法儀禮之嚴謹,文化積淀之深厚,堪稱中國農耕社會難得的華彩樂章。
時至21世紀初,這座幸存于19世紀太平軍戰火、并歷經20世紀中國革命和改革洗禮的村落,已成為中國極速全球化、現代化、商業化和城鎮化浪潮中一塊“稀罕”之地和日漸衰落的農耕文明“活化石”。“全國鄉土建筑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和首批“中國傳統村落”等國字招牌,使朱氏先人的祠堂和民居,一躍成為古樸精致、熠熠生輝的國之瑰寶。這既是朱氏后人的無尚榮光,也帶給河陽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河陽各界以滿腔熱情,投身古民居保護與旅游開發。他們搬出家中古董,建起民俗博物館;他們敞開自家道壇,迎接四方游客;他們迎難而上,自主經營數年后,為使河陽有堅強保護者和更高發展平臺,最終簽約政府相關管理機構統一規劃和經營。遷居外地的朱氏后裔也蹈仁蹈義、傾力傾情:那座村口石牌坊,凝聚著他們眷念祖居的拳拳之心;那首《千年河陽》,唱出了他們熱愛故鄉的綿綿之意。
然而,面對主導河陽發展的多層政府機構,面對貧富分化與空心化的嚴峻現實,面對農耕村落向鄉村文化旅游社區轉型的多重挑戰,以及面對祖國文化遺產守護者和農耕文明傳承者的新鮮角色,河陽朱氏后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受到征地拆遷和旅游發展中利益分配格局之復雜糾結,感受到因權利不平衡、信息不對稱、參與不平等以及自主性不充分等因素所帶來的對未來不可把握之焦慮,感受到守護與傳承的歷史責任之不可承受之重。
遠觀天下,風云變幻,危機四伏,機遇與挑戰共存,夢想與惶惑齊飛。一方面,東西列強爭斗不休,貧富分化日漸加劇,城鄉差別不斷擴大,消費主義肆意擴張,自然環境逐步惡化;另一方面,祖國中華巍然崛起,底層民眾勇爭權益,大同理念正在回歸,“美麗鄉村”呼之欲出,“生態文明”方興未艾。世界何去何從?中國何去何從?河陽何去何從?
答案或許就在河陽,就在朱氏祖輩所留下的中華物質和精神遺產精華之中:那“耕讀家風”的古訓,是追求物質與精神生活平衡之至真表達;那清廉節儉佳話與新舊家規祖訓,是為官為民和處世處事之至善指南;那十八間道壇的設計和古村落格局,是“天人合一”生活理念之至美體現;那手法獨特的河陽剪紙和多彩多姿的民俗表演,是藝術創造力和日常生活情趣有機結合之生動展示;那融儒道釋于一家的福昌寺,是兼容并蓄和有容乃大胸懷之完美結晶;那遺失已久的“魚樂國”石碑和流傳至今的《放生序》,是“生態文明”之幽幽先聲;那“義田公所”遺跡和“五保戶”記憶,是為維護社區共同體福祉而扶貧攜弱之制度設置;那至今惠澤后人的大會堂和大小水庫,是對河陽干部群眾不懼艱難、團結協作,共建家園的光榮禮贊。
新譜修成之時,也是義陽朱氏后人追古撫今、繼往開來,感悟自己在家族、村莊乃至國家歷史中的地位、責任與使命之際。相信以朱氏為主體的河陽各界必能在家族和村莊面臨重大轉折之機,精誠團結,激濁揚清,既能同享河陽古民居保護與開發之榮光與福祉,也能共擔文化再造與社區重生的陣痛與代價,進而以主人翁的高度自信和非凡智慧,成就一番無愧于先人和鄉鄰的古村落“活態保護”大業。若如此,位于“五龍戲珠”風水寶地的河陽,必能在新千年如浴火重生之鳳凰,以其綽約之風姿,昂然之氣勢,飛舞于世界,翱翔于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