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親繁殖的權力

溫憲

由美國“9·11”事件所引發的大中東地區劇烈變局中，有一個國家的地位愈發舉足輕重，那就是橫跨亞歐大陸、縱扼中東咽喉要地的土耳其。

土耳其國情獨特。它是伊斯蘭教國家，也高度世俗化；它是北約成員國，卻一直未被歐盟接納；它既敢于派軍進入伊拉克與敘利亞，也敢于擊落俄羅斯戰機。土耳其能在中東及世界亂局中弄潮于風口浪尖，與其有一位強人密切相關，他就是現任總統埃爾多安。

在這個民主制度仍然脆弱的國度里，一言九鼎的政壇強人會視民主制度為羈絆而予以挑戰。埃爾多安目前急于修改憲法，力圖將議會制改為總統制，以進一步加強權力。這一企圖遭到總理達武特奧盧的冷遇，加之兩人在國內經濟、反恐、難民等多個問題上的分歧，達武特奧盧已于5月5日宣布辭職。

總理位子空出來了，誰來接任？一個有力的競爭者是現任能源與自然資源部部長阿爾巴伊拉克。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埃爾多安的女婿。如果他任總理，土耳其將出現“翁婿執政”的局面，為長長的國際政壇家族名單添加一個名字。

在國際政壇，“家族執政”是全球性現象，縱觀歷史悠久，源遠流長；橫比四洋七洲，比比皆是。這里所說的國際政壇家族，不包括世襲制的王室家族，而是在“民主”大旗下誕生的政治家族。

美國建國200多年，產生了亞當斯、羅斯福、肯尼迪、布什等政壇家族。希拉里目前極有可能代表民主黨沖擊總統寶位，克林頓家族也已具雛形。加拿大新任總理是“小鮮肉”賈斯汀·特魯多。他是已故前加拿大總理皮埃爾·特魯多的長子。將視野從北美望到南美，人們看到秘魯第一輪總統選舉后，得票率最高的候選人名為藤森慶子。她是秘魯前總統藤森的女兒。她這一搏既關乎藤森家族能否東山再起，也為南美大陸是否會再添一位女性總統埋下伏筆。

在非洲政壇，一家人在政壇打拼的情況同樣普遍。1996年，我曾赴扎伊爾（也就是今天的剛果民主共和國）采訪，見到政變上臺的總統卡比拉。他過世后，接班的是其子小卡比拉。而在東非肯尼亞，現任總統烏胡魯·肯雅塔是開國總統喬莫之子。

在亞洲，敘利亞總統巴沙爾于2000年繼承其父哈菲茲·阿薩德的職位。當年為使時年35歲的巴沙爾合法接班，敘議會曾召開緊急特別會議，將憲法規定的總統候選人年齡從40歲降為34歲。日本有小泉、安倍、麻生、福田，韓國有樸正熙、樸槿惠父女，緬甸有昂山，泰國有他信—英拉，巴基斯坦有布托，印度有尼赫魯-甘地，斯里蘭卡有班達拉奈克，菲律賓有阿基諾，諸多姓氏背后都有一段政壇世家的故事。

說到底，國際政壇家族之風與對權力的渴望密不可分。權力意味著影響力和支配力。漫漫人類歷史上，充滿為了權力而進行的、帶有濃烈血腥味、火藥味的權斗。權力既具有極大的誘惑力，也會令人如打了雞血般格外亢奮。記得希拉里擔任美國國務卿時，我曾問美國國務院一名工作人員，面對如此繁忙的日程安排，作為女性的希拉里如何能夠應對。這位工作人員嘴一撇答道：“權力使然！”

權力一經掌控，便具有近親繁殖的歷史慣性?！敖煺叱唷薄敖畼桥_”等因素是造就政壇家族的溫床。政壇家族成員從小便圍繞掌權受到良好教育，從小便受益于權力圈中的人脈關系，并不斷通過權力的交易拓寬和加強世世代代的權勢地位。美國總統奧巴馬大選之時曾得到肯尼迪家族的支持。上任后的奧巴馬投桃報李，將駐日本大使一職送給卡羅琳·肯尼迪便是一例。

當然，恰如世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世界各地的政壇家族成員在權力面前的所作所為也不一樣，那要另當別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