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騷動的香巴拉》是我國魔幻現實主義作家扎西達娃的一部長篇小說,小說以1959年西藏民主改革和文革十年為時代背景,描寫了凱西·才旺娜姆為中心的凱西家族及其管家色崗·多吉次珠一家;凱西公社支部書記倫珠諾布為代表的基層干部;康巴流浪漢這三部分人在不同立場中的不同表演,表現了處于動蕩社會中西藏各階層人物的思想動態和行為表現。本文通過對《騷動的香巴拉》的神秘主義敘事解讀,從作品中體現的空間并置式敘述結構、神秘意識、神秘事項、神秘意象四個方面入手,進而更深入地了解作品的內容和特點。
關鍵詞:扎西達娃;《騷動的香巴拉》;神秘主義;敘事
作者簡介:劉妙(1993-),女,漢族,四川樂山市人,四川民族學院漢語言文學系漢語言文學專業本科在讀,研究方向:中國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11-0-04
引言:
扎西達娃是“西藏新小說”的領軍人物,其作品結合了藏傳佛教特有的神秘主義精神意蘊,極具魔幻、荒誕的風格,因此他也被許多評論家稱為中國魔幻現實主義作家的典型代表?!厄}動的香巴拉》是扎西達娃1993年的一部長篇小說,作者在對拉美魔幻現實主義地借鑒和受西藏本土神秘文化地熏陶下,將三類人物置身于西藏民主改革和文化大革命的背景中,通過這些人在不同立場中的不同表演,反映動蕩社會中西藏各階層人民的生活面貌,給讀者呈現了一幅既帶有神秘虛幻色彩又帶有現實厚重感的歷史畫卷。如今在對扎西達娃作品的研究,大多數學者關注的是他從現實主義向魔幻現實主義成功轉型的代表作《西藏,系在皮繩扣上的魂》和《西藏,隱秘歲月》,只有極少的研究者關注到《騷動的香巴拉》,研究結果也只有寥寥幾篇。而其作為扎西達娃向影視創作轉型前的最后一篇完整小說,各類人物在此集合,除了作品中眾多的人物,還有以往小說中的人物,如《夏天酸溜溜的日子》中的畫家伊蘇、作家貝拉、歌唱家央金娜牡;小說故事情節多向展開,語言較前更加爐火純青。如果說《西藏,隱秘歲月》有馬爾克斯《百年孤獨》的影子,《世紀之邀》是卡彭鐵爾《回歸種子》的翻版,那么《騷動的香巴拉》便是扎西達娃在這些鍛煉的基礎上,對拉美魔幻現實主義和西藏神秘環境與宗教文化自然書寫所著就的大成篇。因此我們在對文本的細讀中不難發現,對《騷動的香巴拉》的研究還有很大的挖掘空間。本文試圖從神秘主義敘事視角來分析《騷動的香巴拉》這部作品具有魅力的原因。
一、神秘主義與文學
(一)神秘主義
“根據《牛津詞典》,‘神秘(mystique)一詞最早用于1545年,意思是‘未被人的思維認識過,或是人的思維不能理解的,超出了理智或一般知識認識的范圍?!?[1]62周保欣在《當代審美思潮中的神秘主義敘事》中談道:“神秘主義是廣義的和不可言說的,它既可指某種現象,也可以是一種感覺和體驗;既可以是一種文化、思想或精神,也可以是某種不證自明的超驗存在。它的核心內容就是具有理性無法理解、語言無法表達的“神諭”特質,強調的都是不可知論和人的有限性。”[2]由此可見,神秘之感存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神秘主義則通過各種各樣的形式與人們接觸,讓人們對未知產生 “超驗”感受。
(二)神秘主義與文學
毛峰在《神秘主義詩學》一書中采用獨具特色的文化詩學的視角將神秘主義定義為一種把握世界、把握生命的詩性世界觀。唐·庫比特認為神秘主義“作為一種文學類型,其詳細的論述不可言喻者,使用色情的隱喻描述純靈性的問題,并用視覺語言談論不可見者?!盵3]22可見無論東方還是西方,神秘主義和文學都有著密切關系,古往今來,許多文學作品都充斥著神秘主義色彩。在西方,古希臘的《荷馬史詩》,文藝復興時期但丁的《神曲》,塞萬提斯的《唐吉可德》到如今頗受讀者喜愛的《哈利波特》《暮光之城》等等。
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對神秘主義與中國傳統小說的關系做了梳理:“中國本信巫,秦漢以來,神仙小說盛行,漢末又大暢巫風,而鬼道愈熾;會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漸見流傳,凡此,皆張皇鬼神,稱道靈異,故自晉訖隋,特多鬼神志怪之書。”[4]29.276縱觀我國古代文學,從上古神話、志怪小說、唐傳奇到明清小說,《盤古開天》《山海經》《聊齋志異》《西游記》等等文學作品皆運用和保留了光怪陸離、形態各異的神秘文化。20世紀中前期,革命現實主義應時代和社會的需要,成為當時的主流文學,與此同時,在主流意識形態受到束縛的情況下,與革命現實主義相違背的神秘主義敘事只能被邊緣化,甚至隱退。但到了80年代,“隨著創作主體意識的宣揚,思維科學、心理學、問題熱的研究熱潮,都給小說創作以直接或間接的影響,作家們不再滿足于對生活作環環相扣的因果再現,而傾向于增強表現性,減弱敘事性,追求超越本體的象征性和主題的多義性?!盵5]加之當時大量西方文藝思潮涌進,特別是拉美魔幻現實主義文學的譯介,在此背景下,神秘主義借助尋根文學、先鋒文學等力量,在新時期文學作品中回歸,眾多作家如賈平凹、余華、馬原、格非、殘雪等等,紛紛進行了帶有神秘主義色彩的文學創作,而扎西達娃也正是這諸多作家中的一位。
二、《騷動的香巴拉》中的神秘主義敘事
“敘事(narrative)在修辭意義上,指某人在特定場合出于特定目的向某人講述某事的發生?!盵6]172 “而神秘敘事顧名思義就是某人在特定場合運用神秘的手段講述某事的發生?!盵7]因此在解讀扎西達娃《騷動的香巴拉》的神秘主義敘事時,我們重點是要探討扎西達娃在作品中運用了什么神秘手段來敘事,即可從敘事結構,神秘意識,神秘事項,神秘意象四個方面進行分析。
(一)空間并置式敘述結構
“空間并置是弗蘭克提出的一個概念,它首先是針對傳統時間藝術而言,強調打破敘述的時間流,并置地放列那些或大或小的意義單位,是文本的統一性存在于空間關系中”,[8]以至于文本在不連續的意義單元中產生神秘的特效。
《騷動的香巴拉》主要描寫的三群人,人物眾多,關系錯綜復雜,而將這龐大的人物系統串聯起來的,是主人公達瓦次仁。小時候的達瓦次仁,是備受壓迫的色崗·多吉次珠家的小兒子,是凱西公社里一個放羊娃,他結識了貢帕拉山守護神貝吉曲珍,與康巴流浪漢中的瓊姬成了好朋友。當凱西莊園的女主人才旺娜姆從拉薩來到凱西公社,看見貧窮的多吉次珠一家后,便將他一同帶回拉薩的凱西公館。之后,達瓦次仁開始了他在拉薩的成長生活,直到最后離開了凱西公館。
扎西達娃雖以達瓦次仁的成長作為小說的一條串聯線,但故事并不是按達瓦次仁從小到大的成長順序安排,而是打破達瓦次仁成長的時間流,將達瓦次仁小時候生活在凱西公社的事情與成年后在拉薩的成長生活交叉敘述,將現在和過去不斷交叉出現,借以凱西公社和拉薩為兩處不同的空間單元,使得作品的統一性存在于空間中而不是時間中。因此,我們方可理解作品中多處情節發展的不合理性,如:貝吉曲珍為何會成為幽靈跟隨達瓦次仁來到拉薩的凱西公館;拉薩凱西公館里的袖珍小狗是從哪里來的;達瓦次仁的三哥群培羅桑出現在拉薩時,為什么是失去性功能的。扎西達娃將這些疑問的答案在后文中一一交代,貝吉曲珍在達瓦次仁還在凱西公社時就已去世,袖珍小狗是達瓦次仁在凱西公社放羊時與鷹爭奪所得,群培羅桑在凱西公社犯了錯,被自家大哥打傷所致。這種將人物的發展依托于空間中而非時間里的安排,在作品中比比皆是,前面的情節為后文埋下的鋪墊恰到好處,一方面環環相扣的情節有足夠的魅力吸引讀者閱讀,另一方面,緊密的敘述結構也反映作者在小說撰寫上具有很強的邏輯能力,可見扎西達娃在落筆之前,文中每個人物的命運走向已了然心中。
同時,作者運用空間并置式敘述結構,讓人物不斷在現在、過去中來回搖擺,設計種種迷宮強化事件本身的神秘,在他“精心”排列的敘事下,文本顯示出異于傳統邏輯敘事文本的結構,給文章蒙上一層神秘的色彩。
(二)神秘意識——宗教信仰
小說是以西藏為背景,眾所周知,西藏位于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對于外來人,這里的藍天白云或許有著別樣的風采,但對于世世代代在這片高原上生活的人們,在高海拔氣候,貧瘠的土壤,惡劣且封閉的環境中,在很多不能解釋和不能戰勝的現象面前,他們只能轉而擁抱宗教,因為“宗教是對被認為能夠指導和控制自然與人生進程的超人力量的迎合和撫慰?!盵9]42滲透到藏民們生活方方面面中的宗教,無不影響扎西達娃這位土生土長的藏族作家,《騷動的香巴拉》中也無不透露著藏民族濃烈的宗教信仰:當凱西公社的人們聽康巴流浪人說中央允許西藏人信教時,他們在公社干部面前雖不敢流露出欣喜,但都暗中感謝流浪人帶來了金子般美好的消息??蛋土骼巳顺菘宓沟乃聫R,堅定地認為寺廟雖然垮掉了,但是它的靈魂在地下,跑不了。還有康巴流浪人世世代代所追尋的“香巴拉”,傳說中是一片絕塵凈域,是藏傳佛教徒追求的理想凈土,所以當達瓦次仁看出流浪人所用的地圖是西藏地圖,流浪人希望他可以標出“香巴拉”所在地時,流浪人中的尊者,一名老人卻惱怒地認為:“世人夢寐以求的‘希望之鄉,不會被隨隨便便找到,得靠你的一條腿去尋找,還要靠菩薩顯靈。”[10]277
在作品中,扎西達娃一方面自然地流露出西藏人濃烈的宗教信仰,另一方面,通過宗教信仰,揭示文章的主旨?!跋惆屠笔菈粝?,是渴望,象征著作品中一個個靈魂的渴望。才旺娜姆的“香巴拉”是能再回到凱西莊園的時代,她還是受人膜拜的農奴主,他與情人索郎云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管家色崗·多吉次珠一家的“香巴拉”是將女兒嫁給有權力的公社干部,從而擺脫無情的壓迫;達瓦次仁被才旺娜姆帶到了拉薩,努力學做一名優秀的管家,渴望在這里出人頭地……這些騷動的靈魂在作品里交織,渴望著被救贖,但事實是才旺娜姆成天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態,一遍遍的呼喚著索朗云丹的姓名;多吉次珠一家的女兒最后也難逃命運的壓迫;作品的最后,達瓦次仁離開了凱西公館,在拉薩以拉三輪車為生,他在正月十五,西藏人迎請未來佛的儀式中,同擠在他身邊的人們一樣,熱淚盈眶,口中喃喃地念誦著神的名字。
宗教信仰是指人們對宗教極度的相信和尊敬,并把它奉為自己的行為準則,作為一種神秘意識,扎西達娃將其用于神秘主義敘事中,一方面利用了讀者與藏民族宗教信仰之間的不可觸摸性,通過距離讓讀者產生陌生化的感受,從而產生神秘之感。另一方面,用宗教信仰象征文本中人物的夢想,其不可觸摸性暗指了每個人物夢想破滅的結局。
(三)神秘事項
1.夢境
夢境,是人類一項非常獨特的無意識的精神活動所產生的情境,人們只要一談起它,便會想到它被冠有的神奇、奇怪等形容詞。夢境之所以神秘,因為它構建的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里,在這個世界里,很多現實生活中辦不到,看不見的都可以實現。但是它的時空往往是雜亂的,其延續不是依賴空間、事件的變化,而是依靠做夢人的視角轉換。小說共分為三部,每一部都是以凱西·才旺娜姆的夢境開頭,且夢境內容都是她和她的情人索朗云丹開車去往凱西公社的路上。凱西·才旺娜姆是小說中夢境最多的一個人,她坐在車里時做夢,在書房里寫回憶錄時做夢,生病時做夢……更神奇的是她的性欲也是在夢里得到滿足的,她的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也都是在夢里受孕生出來的:第一個夢是她將自己幻化成一頭母鹿喝了一位剛開關出來的高僧的污垢,受孕生下了女兒德央;第二個受孕夢是和她的情人亞?!に骼稍频ぴ谝黄?,生下兒子次旦仁青;第三個夢是她來到一個叫“碧達”的古老王國,作為一個身無分文的美麗的女乞丐,被帶到大臣的寢宮,為大臣生下一個女兒,這就是她的小女兒梅朵。扎西達娃在《騷動的香巴拉》中,創造出了大量的神秘夢境,文本中人物的夢境和現實交替在一起,反映小說人物內心的精神表現,同時,這些充滿神秘氛圍的夢境,在促進情節發展的同時,讓小說帶有一種神秘的藝術特色。
2.宿命
佛教認為,眾生六道中輪回轉生,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在作品中,宿命表現既有“必然性”又有“偶然性”。其“必然性”表現在它的內在規定性,這種規定性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換言之,“環境孕養了一代代人特定的思想和行為,從而產生一套固定的生存準則與模式,每一個體都在這種公認的準則與模式中生死?!盵11]管家色崗·多吉次珠一家就是帶有深刻宿命的家庭,在西藏民主改革和文化大革命中,凱西莊園被摧毀,昔日農奴主凱西家的管家色崗·多吉次珠一家住在坍塌的凱西公園的黑暗角落里,備受壓迫。作為大哥的阿旺平措,在弟弟犯了錯誤,面對一群公社的權力人物云集門外時,他彎下腰,臉上是一副聽天由命任其發落的悲涼。
宿命的“偶然性”體現在命運通過一個個偶然的、神秘的事件來操縱和主宰人們的命運的。色崗·多吉次珠的兒子群培羅桑和女兒德吉也難逃這種“偶然性”的命運安排。多吉次珠家的三兒子群培羅桑不甘心在凱西公社被壓迫,來到拉薩做非法勾當,當弟弟達瓦次仁讓他回去時,他憤憤地說你可以出來,我為什么不可以出來。盡管他在非法勾當中謀取了暴利,有了富足的生活,可還是在一次為一個老板買貨的過程中丟失了一箱金子,被人追殺,逼著他偷了才旺娜姆家的銀馬鞍,被法院判刑八年。試圖要向命運反抗的群培羅桑,一切偶然事件早已在他的命運中安排好,他唯一可做的是承認自己的宿命。多吉次珠家的小女兒德吉被公社書記輪珠諾布批準去水蘿卜房為干部們摻茶,又被民兵連長格巴派去給李勇華“出夜差”,當多吉次珠一家以為自家的小女兒可以因此嫁給一位干部,逃離貧窮的家庭時,她卻在麥場上殺了民兵連長格巴的弟弟,而被格巴槍殺。
扎西達娃以西藏民主改革和文化大革命為背景,通過作品表現出西藏動蕩社會中的各階層生活面貌,為讀者揭示了宿命的社會動因:社會中滋生的霸權意識對個人的命運具有絕對威懾力,個人失去自身命運的掌控權,任人宰割。扎西達娃利用宿命這一神秘事項賦予了作品中的人物很強烈的神秘色彩,讀者也通過對宿命這一神秘事項獨特的情緒體驗,在與文章中的人物命運產生共鳴同時,感受到了命運的莊嚴神圣性與使命運發生變化原因的微小性的極大懸殊,感嘆命運的荒誕與無常。
(四)神秘意象
在中國傳統文學中,意象指“主觀情意和外在物象相融合的心象?!盵12]230神秘意象“則是指那些帶有神秘主義色彩的文學意象,它是亦真亦幻的藝術形象,具有物化的超現實的特點。”[13]
1.鬼神意象
扎西達娃在作品中塑造了一個半人半鬼半神的形象——貝吉曲珍。她年輕時,一次跟一個牧羊青年在貢帕拉山上做愛的時候,引起了一場山崩,他們一同被卷進石流中,青年死了,她奇跡般生還,并能從嘴巴里吐出一塊塊古代金幣,她因此被認定為貢帕拉山、凱西莊園和凱西家族的保護神。半人半神的她,守在村外的水磨房里,掌管著凱西村民的生育,在死后,她的靈魂在一個秋天的晚上悄悄離開凱西村,變成了幽靈,住在才旺娜姆拉薩的家里,只有達瓦次仁可以看見她。她龐大的身軀可以占據一排三人坐的沙發,長滿霉菌般白霜似的臉龐,綠色的螢火在她身上跳躍。她常常在黑夜里精神十足找達瓦次仁交談,她非??蓯郏斶_瓦次仁不理她時,她會裝作生氣,在才旺娜姆家里搗亂,讓達瓦次仁不得不主動理她。她也非常的善良,給予了達瓦次仁非常多的幫助,這種情況直到凱西家的命座——銀馬鞍丟失,這個可愛的老太婆徹底離開了拉薩,回到凱西鄉間繼續做貢帕拉山的保護神。
扎西達娃塑造的貝吉曲珍鬼神形象具體生動,情態逼真,個性鮮明,她具有人鬼神合一的特點:鬼的面貌,神的善良和法力,人對性熱愛的天性。通過這個虛幻的鬼神形象與主人公達瓦次仁的交往,反映了人物真心的內在性情,刻畫了人物的內心世界,豐富了人物的性格。
2.動物意象
《騷動的香巴拉》中對動物意象的塑造,使動物具有了人類主體精神的意蘊象征,成為了自然生命的主體。瓊姬的身份隨著情節的進展在不斷地變化,最開始是以康巴流浪人的身份出現,她是一個聰明,漂亮的姑娘,善于做生意;后因為一件信物被確定為西藏一支古代貴族世家的遺留人,最后成為了一名有才氣的作詞家。但這些都不是她真正的身份,她實際上是喜馬拉雅山麓的熱帶叢林里的一只千年巨紋女王,在與一名印度高僧作戰中失敗后,僧人將她變為人形,并將她轉世脫胎于一個古老的西藏貴族世家。脫胎換骨、重新修煉的瓊姬能夠通過移心術掌握人類知識,因此她竊取了作詞家貝拉的創作。但她終因抵擋不住達瓦次仁愛情的誘惑,違背了她永遠不能與人類的男性進行性行為接觸的限制,被達瓦次仁返本溯源的還原成了她生命最原始的物質形態:一只巨大的淡綠色蚊子。除此外,才旺娜姆的小女兒梅朵在軍隊中喂養的四只豬,是遙遠的扎巴巾王國的四名海軍。凱西公社的羊群里的三只綿羊具有靈性,能夠對犯了錯的山羊進行教誨并接受山羊的懺悔,后在某一天它們轉世成了三個年輕的僧人。通過這些在文本中由動物形象異化成人,具有人的特征的形象塑造,將真實人生與虛幻相交疊,顯得極為荒誕,給予讀者靈性虛幻的審美體驗,是作品神秘主義敘事的重要體現。
結語:
“任何一名受過本民族文化的熏陶,接受了本民族文化滋養的作家,在其文學創作過程中都會自覺或不自覺地表現出該民族的審美理想和審美情趣。”[14]扎西達娃作為一名西藏本土的作家,從小跟隨父母在西藏生活,他的血液里流淌著這片神秘高原的血液,其對神秘主義的書寫,除開拉美魔幻現實主義為其提供的新的創作觀念和表現手法,更重要的是他一直處于西藏本土神秘文化的熏陶中?!厄}動的香巴拉》以空間并置式結構,通過宗教信仰、神秘事項、神秘意象的敘事,給予讀者神秘之感。通過宗教信仰對本民族神秘文化進行書寫,他表示西藏人在這顆孤獨,充滿著危機、憂傷和不幸的地球上,從來沒有絕望過,人們會在經歷了無數次循環的劫難后,從一切無知和痛苦中獲得解脫,這充分了表現出了作者深刻的民族自信;通過對夢境的關注,塑造了雋永深刻的意境;通過人物的宿命揭露了社會的動蕩給西藏各階層人們帶來的壓迫和苦難;通過對神秘意象的塑造,進行人性的挖掘,給予讀者靈性虛幻的審美體驗的同時,拓寬了作品的審美維度和深度。
本文通過對《騷動的香巴拉》中神秘主義敘事的解讀,使本是凌亂神秘的作品在我們的面前清晰起來,而我們也不得不贊嘆扎西達娃將魔幻現實主義表現手法和本土神秘文化自然的合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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