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

陳嵐

朋友告訴我，她的一位鄉(xiāng)下遠(yuǎn)親要帶著孩子進(jìn)城來看病。

“孩子怎么了？”我很好奇。

“問題多著呢！”好友同情地說，“輕度腦癱，四歲的孩子了，還不會走路，心臟也不好，那什么什么瓣沒發(fā)育好，經(jīng)常供血不足。耳朵聽不見，所以也不會說話，智力發(fā)展也滯后。”

“啊？”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唉，”朋友嘆了口氣，“就這樣的情況，親戚還說準(zhǔn)備了十幾萬，要進(jìn)城看病。他們的經(jīng)濟也不是很好，其實我覺得……”她沒有說下去了，我卻明白她的意思。其實，明眼人都知道該做出什么樣的選擇比較明智。

過了幾天，去朋友家，剛好遇見了那個孩子。與想象的完全不同，白白凈凈、虎頭虎腦的一個小男孩，微黃的頭發(fā)，清澈的眼神，衣服也干干凈凈的，只是看久了，才會發(fā)現(xiàn)清澈眼神后面的空洞。男孩好動，不停地扶著一張桌子，從這頭蹣跚地挪到那頭，由于動作遲緩，因而并不顯得頑皮。

男孩的奶奶非常健談，她沒有一絲那種問題兒童的家長常常不經(jīng)意間顯出的回避、警惕的神情，而像聊家常般，談?wù)撝@個孩子。

“我們家小天，每天都跟我出去賣魚。那條街上的人都認(rèn)識他，賣包子的會分給他包子，賣早餐的會抓一把花生給他，他的人緣比我還好嘞。”

“小天越來越懂事了，那天他阿公跟我說，他會幫阿公拿碗，我都不相信。后來，我說開飯了，他就真的扶著墻走到廚房去拿碗，我才相信嘞。”

看到男孩在那兒踮著腳尖推凳子玩，她似乎回想起什么，微笑了一下，略帶著得意說：“小天很厲害，在鄉(xiāng)下時經(jīng)常抓家里的那只母雞，放在凳子上，然后推著走，好奇怪嘞，那母雞也會乖乖地站在上面，由著他推。有時候，雞飛走了，他就抓著我的手，那意思是叫我?guī)退央u捉回來嘞。”

聽著男孩奶奶的描述，我的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一個畫面：柔柔的晨光中，男孩踮著腳尖、傾斜著身子，專注地推著椅子，椅子上的雞不時晃動一下翅膀，努力保持著平衡，這一刻，兩個生命之間是相通的，母雞應(yīng)該知道男孩是無惡意的，而男孩是否也知道這是一個不會說話的伙伴呢？或許他們間的交流已經(jīng)超越了語言吧！

“我只想帶他到大城市來看一看，看看能不能安個耳蝸，這樣他就會聽見我們說話了，今后也會慢慢學(xué)會講話。”男孩奶奶的眼光中充滿希冀，“或者，讓他進(jìn)行腿部矯正，要是會走路就好了，這樣，將來我們老了，他也會自己照顧自己。”

道了個別，我離開了朋友家，此刻，我迷惘了，明眼人明智的抉擇真的就正確嗎？滾滾紅塵中，生命以不同的狀態(tài)存在著：有的如參天大樹般健康茁壯；有的如沃土中的一粒種子般得天獨厚；有的如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玫瑰般芬芳迷人。可是，有的卻如磚縫中的一株小草，只能依靠自己纖弱的根莖，一點一滴地深入地下，努力探尋著適合自己的生存空間，在無情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大自然法則面前，這樣的生命顯得如此卑微、如此渺小、如此無力！但是，即使這樣，誰又有權(quán)利打破小草對生存的渴望呢？只要小草不放棄，只要陽光不放棄，只要雨露不放棄，磚縫中的小草也能迎來屬于它的春天！這種對生命的渴求，對生命中苦難的默默承受，才是對生命最高形式的禮贊！

男孩的奶奶給我們上了樸素的一課。那一刻，我和朋友汗顏了，也在那一刻，我們對生命有了新的認(rèn)識。我和朋友都是師者。與每一位學(xué)生的相遇，與每一個生命的相伴，是師者最厚澤的福緣。但是，這些生命是那樣的不同，有的天資聰慧，樣樣出色，令人驕傲；有的雖傾盡全力，卻還是勉強同行，令人著急……生命的差異，生命的不平等呼喚著教育的理解、等待與公平。那些暫時還無光彩的生命更需要師者的呵護(hù)與開啟。我們無法給這些孩子燦爛的未來，但是我們可以用平等的師愛去點燃每個生命對未來美好的夢想。

這是師者對生命的最高形式的敬畏！

（作者單位：福建省福州市溫泉小學(xué)？搖？搖？搖責(zé)任編輯：朱蘊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