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頭文件”要先學會說白話

馬宇彤

小中大學真“證”畢業，先坐機關，后做傳媒，人間冷暖，入眼入心。

近段時間，人人皆能的“說話”竟成為了官場的高頻詞匯，先是安徽省歙縣推出《鄉村干部負面言行清單》，要求黨員干部“說合適的話”；近日，河南省又規定政府機關出臺的“紅頭文件”要配套通俗易懂的語言解讀，也就是將“官話”翻譯成“白話”，用群眾聽得懂的語言，把群眾關心的事情講清楚。

一個省，專門為了讓“紅頭文件”說好“白話”而下發“紅頭文件”，可見政府機關出臺的政策文件，因為表述“僵化”、行文“高冷”而讓群眾如閱天書的情形已經到了何等嚴重的程度。

1942年2月8日，在延安干部會上，毛澤東發表了著名的《反對黨八股》演講，列舉了黨八股的八條罪狀：空話連篇，言之無物；裝腔作勢，借以嚇人；無的放矢，不看對象；語言無味，像個癟三；甲乙丙丁，開中藥鋪；不負責任，到處害人；流毒全黨，妨害革命；傳播出去，禍國殃民。同時一針見血地指出：一個人寫黨八股，如果只給自己看，那倒還不要緊。如果送給第二個人看，人數多了一倍，已屬害人不淺。如果還要貼在墻上，或付油印，或登上報紙，或印成一本書，那問題可就大了，它就可以影響許多的人。而寫黨八股的人們，卻總是想寫給許多人看的。這就非加以揭穿，把它打倒不可。

如今，74年過去了，在有的地方，這種頑疾不但毫無改觀，甚至愈演愈烈，無論什么事由，不管什么對象，行文必是套路十足的官話、空話，諸如隨著什么的高速發展，為了什么的傳承弘揚，根據什么的重要精神，然后，云山霧罩、穿靴戴帽一通，繞了半天才入正題，結果自然是廢話一籮筐，干貨沒幾兩，本來兩三百字完全可以說得明明白白的事情，非要洋洋灑灑一兩千字，顛倒了主次不說，反而極大縮水了信息量。

這種“大腦袋小身子”的“紅頭文件”在各地都多如牛毛，以至于有經驗的公文閱讀者戲言，拿過文件要倒著看，也就是先從結尾處看起，因為，真正的“干貨”都在最后那么幾行，前面的文字均屬無聊的陪客，是用來裝門面和顯深沉的。“紅頭文件”行文時的過度陪襯問題積習已久，而且存在著鴻溝般深的誤區，仿佛不如此表達，就不足以顯示權威，就不能讓百姓服氣；仿佛不排比就無以顯功力，不頂針就不足以見文采，殊不知，一份文件如果連字面意思都云里霧里，那還有什么宣傳和引導作用可言？白居易的詩作之所以流傳千古，正是在以“老婆婆都能聽懂的意思”去烘托普天下人人追求的難以言傳的情感和意境，而不是故作高深地玩弄技巧，最后被技巧所累，迷失在來路之上。

“紅頭文件”看不懂，聽不明，實際上折射的正是權力傲慢，不精研受眾感受，不在意最終效果，只滿足于我發你看，我傳你學，很多好經被念歪，蒼白無力的“紅頭文件”難辭其咎。制訂“紅頭文件”時，格式行文，體例統一，為的是規范嚴謹和富于權威，但這種規范絕不能成為精準、直白、明了的障礙。“紅頭文件”說不好“白話”，并非河南省獨有，但此次河南省率先站出來，邁出了政府行文“改文風、接地氣”的可喜一步，值得其他地方效仿，接下來，能否乘勢而上呢？筆者建議，索性一步到位，省去“官話”配“白話”這個“漢譯漢”環節，直接用百姓熟悉的表達和淺顯的文字“有一說一”，讓“紅頭文件”真正回歸本來面目，發揮出其應有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