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歐·亨利西部小說的傳奇性

曾雪雨

摘 要 歐·亨利的小說集《西部的心》以動人的情節(jié)為中心講述西部人的生活故事，極富傳奇色彩。其傳奇性主要體現(xiàn)于對西部民間人物的傳奇品格、奇聞趣事等主題的展現(xiàn)，充滿巧合的故事情節(jié)，對西部生活方式的詩意化描述。

關鍵詞 歐·亨利 西部的心 傳奇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00/j.cnki.kjdks.2016.05.065

Abstract O. Henry's novel set "The heart of the west" in the Western moving plot as the center about the life story of the legendary. The legend is mainly reflected on show of the legendary character of Western Folk figures， anecdotes and other topics， full of coincidence in the plot of the story， on the way of life of the western poetic description.

Key words O. Henry； The heart of the west； legend

所謂傳奇，是指對奇聞異事的記錄與敘述，非常態(tài)性是傳奇的基本內(nèi)涵。《西部的心》是歐·亨利創(chuàng)作的重要組成部分，以西南部牧場為背景，講述西部草原牧場主、牛仔的生活故事，展現(xiàn)了西部人對友誼、愛情的態(tài)度，待人處事的方式。大部分小說呈現(xiàn)了人與人之間感情的純樸與真摯，體現(xiàn)了歐·亨利對西部的想象和對人生狀態(tài)的理想主義情懷。小說描寫的多為西部民間人物的奇聞趣事，反映了非常態(tài)的主題，刻畫了具有傳奇意味的西部品格。小說充滿巧合，展現(xiàn)了偶然性的生活境遇。非常態(tài)性、偶然性便構建了小說傳奇性的美學特征。

西部人的純樸、善良、對友情的忠誠，對愛的執(zhí)著和勇氣，強盜的俠義與孝心，警察的感性都閃爍出理想人性的光芒，與資本主義社會現(xiàn)實人生的種種丑惡似乎格格不入，這一系列主題包含傳奇小說的審美特性，展現(xiàn)了作家的理想情懷。

西部人的純樸在《傲慢的中心》顯現(xiàn)得淋漓盡致。賣地發(fā)財?shù)哪撩衩谞査箒淼匠抢镎覙纷印Ｆl客波爾克與他簽下協(xié)議，給他當向?qū)В_保他玩得痛快，以便獲取千元傭金。波爾克以為能輕而易舉讓從未見過世面的米爾斯心滿意足，然而，他的算盤一再落空。豪華餐館的山珍海味、劇院的演出、汽車兜風、湖上泛舟、名流聚會絲毫不能讓米爾斯打起丁點精神，城里唯一吸引他的地方是馬鞍店和供應草原風味的煮毛豆的餐館。歐·亨利以第一人稱的口吻講述了故事講述者聽來的故事，增添了故事的民間色彩。米爾斯執(zhí)著于草原生活的習性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他的固執(zhí)表面上顯現(xiàn)了無知者的傲慢，本質(zhì)上體現(xiàn)了草原牧民的質(zhì)樸與單純。民間敘事的立場讓讀者既感到新鮮，又對大都市的文明萌生懷疑，對草原牧民的質(zhì)樸漸生認同之感。《索利托牧場的衛(wèi)生學》則凸顯了西部人的純樸與善良。牧場主雷德勒在車站遇見咳得厲害的陌生人，便上前關心問候他。當?shù)弥獙Ψ交忌戏尾　⒂忠蛸€賽輸?shù)镁鈺r，雷德勒不由分說把對方帶回牧場療養(yǎng)。他的這種無私舉動一直遭到對方的懷疑，以為他有所企圖。故事中，城里人的精明遭遇草原人的純樸，城里人最初懷疑牧場主、嘲弄草原生活，最終被感化、成為迷戀草原生活的一名牛仔，這一過程體現(xiàn)了草原人生活準則的勝利。

對友情的展現(xiàn)極富傳奇色彩，主要體現(xiàn)在故事的非常態(tài)性和理想化。通常來說，友情在遭遇愛情的挑戰(zhàn)時往往會一敗涂地，《刎頸之交》中關于友情與愛情的較量卻并非如此。好朋友希克斯與佩斯利同時愛上一寡婦，為了友情，兩人約定公平競爭，無論誰向寡婦示愛，對方必須在場。該故事對友情的傳奇性展現(xiàn)于希克斯對朋友的絕對忠誠與襟懷坦蕩。寡婦趁佩斯利遲到的時刻主動投懷送抱時，希克斯卻躲閃一邊。婚禮時，希克斯非要等到好朋友到來并站在新娘的另一邊時才開始。甚至，新婚之夜，希克斯還要等待好朋友的到來，結果被新娘用掃帚揍掉了一只耳朵。希克斯對友情的執(zhí)著近乎荒謬，實在是生活中的奇事。歐亨利以獵人講述打獵見聞的敘事模式呈現(xiàn)故事，顯示了故事的偶然性與傳奇性。《活期貸款》中的銀行經(jīng)理朗利按規(guī)定將巨款貸給好友默溫做生意，被銀行稽查發(fā)現(xiàn)，不及時還款將面臨法律制裁。為了不連累朋友，默溫鋌而走險，意欲搶劫過路機車。這類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義事成為歐·亨利西部小說中友情書寫的主要模式，這一模式中的人物通常性格單一，按照簡單的生活準則行事，體現(xiàn)了傳奇小說中“奇人”的審美特征。

強盜與警察的故事則顯示了強烈的民間敘事立場，一是不渲染強盜的“惡”，于不經(jīng)意間展現(xiàn)其人性之“善”的一面；其次，展現(xiàn)警察的“感性”立場，對“情”與“法”的沖突進行理想化處理。

《槲樹王子》中歐·亨利對強盜的惡劣品行作客觀描述，不刻意渲染，出人意料地展示其人性的一面。小姑娘萊娜被父親送去做苦力，唯一的力量源自格林童話，心存信念，以為危急時刻王子自會來解救。童話書被老板娘奪走后，萊娜孤苦無助，寫信向母親求救，聲稱若無人來救則投河自盡。郵車途中被劫，善良的郵差央求強盜們返還萊娜的信。強盜頭目比爾看到信的內(nèi)容后，頓生惻隱之心，率領強盜突襲旅館，將萊娜安然無恙地送至郵車，讓郵差將其帶回父母身旁。在這個故事中，強盜頭目被小姑娘認定為童話中的王子，“高大，強壯，善良”，其人性中的“善”得以展現(xiàn)。《卡利奧配的改造》中小鎮(zhèn)的惡人卡利奧配雖惡卻不失孝心，在慈母面前還保留羞恥之心，愿意為了母親而重新做人。警長知曉他維護母親顏面的意圖后，對他善意的謊言進行配合。這類情節(jié)具有典型的民間性，代表了民間價值對善惡的感性理解。惡人亦有其善之處，代表“理性”的警察同樣可以做出感性的選擇，以“情”而非“法”來應對罪犯。如此情節(jié)處理體現(xiàn)了作者敘事的民間立場，道德觀與價值觀的理想主義傾向。

《西部的心》大部分小說以巧合開啟故事、推動情節(jié)，展示偶然性的生活境遇，創(chuàng)造令人稱奇的藝術審美感。《索利托牧場的衛(wèi)生學》中，醫(yī)生檢查麥圭爾的身體時，后者恰巧出去取水喝，醫(yī)生便誤將另一壯實小伙當病者，得出拳擊手身體健康的結論。這一巧合事件致使牧場主認為拳擊手欺騙他，將他送往營地勞動以作懲罰。巧合事件使情節(jié)發(fā)展方向突變，拳擊手不能再呆在屋子里與大自然隔離，而是被迫住營地，接受大自然的洗禮，肺病奇跡般地好轉(zhuǎn)。小說出人意料的結尾凸顯了主題：大自然給人新生與力量，善良的生活法則終會見成效，這種饋贈總在不經(jīng)意之間降臨。《人各有志》中的流浪漢偶然鉆進一馬車避寒，被馬車帶往草原，這一偶然事件使流浪漢回到生他的牧場。牧場主的兒子蘭森為了家規(guī)忍痛跟心愛的姑娘告別，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自己的養(yǎng)子身份，進而揭開流浪漢的真正身份，使自己重獲愛情自由，流浪漢與親人相認。這一偶然事件和巧合開啟故事情節(jié)的同時，也改變情節(jié)發(fā)展的方向，改寫人物的命運，凸顯主人公的純真品格，為故事平添了傳奇性的色彩。《下午的奇跡》中的邊警巴克利徒手與欲侵犯巨蟒表演女郎的亡命徒搏斗，成功“英雄救美”，擺脫了多年來的生理恐懼反應。這一意想不到的收獲源自一系列偶然事件。女郎的列車誤點，車廂在邊鎮(zhèn)擱淺，女郎找尋巨蟒至林間，這一系列偶然事件發(fā)生的時間與亡命徒潛入邊鎮(zhèn)、巴克利追蹤亡命徒的時間碰巧對上，因而促成了三人偶遇的情景，這一系列偶然事件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層層推進情節(jié)發(fā)展，使人物的命運突變自然合理，水到渠成。一系列偶然事件構成的巧合，創(chuàng)造了英雄危難時刻顯身手的奇跡。

歐·亨利對西部生活的傳奇性展現(xiàn)，不僅僅體現(xiàn)于對西部人的傳奇品性的記敘中，也見于對西部風光和西部生活方式的理化化的敘事中。歐·亨利不對西部風光作全景式描述，而是在情節(jié)發(fā)展中，不經(jīng)意間展現(xiàn)零星風景、生活方式與情趣。他不特意描述草原生活惡劣的自然條件、人與人之間的勾心斗角、與大自然搏斗的驚心動魄，僅僅突出牛仔們的率真與友善，與大自然共生共存的和諧。他筆下的西部呈現(xiàn)親切、溫和、浪漫的情調(diào)。

《雞心與十字架》中歐·亨利沒有濃墨重彩地描述西部風光，僅以寥寥數(shù)筆勾勒出牧場清新動人的景致。“模仿鳥在每根枝椏上愜意地鳴囀；遍地的花卉染香了空氣；一群影影綽綽的小兔子在附近的空地上蹦跳著。”草原上朦朧的月色、生機盎然的自然勾起主人公圣達對愛人的思念，她情不自禁地原諒了愛人離家出走的行為，毅然主動向愛人傳送愛的信息，獲得了愛人的回歸。《索利托牧場的衛(wèi)生學》主人公的馬車“輕捷地穿過一片令人賞心悅目的大草原，小馬輕快地、間或任性地飛跑一陣子。他們呼吸的空氣中有一股草原花朵的芳香，像美酒和礦泉水那般沁人心脾。道路消失了，四輪馬車在一片航海圖上沒有標出的青草的海洋中游弋”。起初，在拳擊手的眼中，草原不過是一片荒野，他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拒絕接觸新鮮空氣。后來，他被迫接受牧場牛仔生活，親近土地，找到了健康和力量。在歐·亨利的西部小說中，草原作為一種背景融入情節(jié)中，淡淡地散發(fā)著芬芳。連綿起伏的茵茵牧豆草、郁郁蔥蔥的灌木叢、閃亮蜿蜒的小溪、金雀花濃郁的芳香、鳥雀的歌聲婉囀、朦朧的月色等編織成草原的圖景。在歐亨利的筆下，遼闊的草原具有神奇的魔力，既親切又神秘。代表大自然的草原，可以讓人沉醉其中，與其融合一體，喚醒對愛的渴望，對生的原始欲望，讓人獲得強大的生命力。

牛仔們粗曠、率性的生活方式也是作者展現(xiàn)西部風光的一部分。牧場生活極其簡樸、艱辛，但卻不無樂趣。牛仔們?nèi)粘５氖澄锊煌夂蹩Х取⒖九Ｈ狻⒅蠖棺印⑺揞^等，但是他們體格健壯、精力充沛。他們不像城市人那樣斯文、講究、做作，他們大塊吃肉，開懷暢飲。他們的娛樂僅限于草原上的策馬奔騰、互相追逐、打斗戲耍。馬背上的情誼讓他們彼此默契、不講客套、卻自有一番動人的豪氣。《索利托牧場的衛(wèi)生學》中的拳擊手跟從牛仔們扎營草地牧牛。他重病時牛仔們喂他吃剁碎的生牛肉和威士忌，兩個月的草原生活使他的身體轉(zhuǎn)危為安，將他磨煉成草原上最強悍的牛仔。《人各有志》中牧場的人用近似粗暴的方式將一流浪漢改造成合格的牛仔。艱苦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造就了牛仔們粗獷的生活方式和性格。他們說粗話、喝烈酒、打斗，但是作者對這一切流露的是欣賞，而非貶低之情。

較之東部小說的現(xiàn)實批判性，歐·亨利對西部生活的展現(xiàn)相對單純，包含強烈的理想主義情懷。作為現(xiàn)實主義小說家，歐·亨利對于西部生活的傳奇性展現(xiàn)，浸潤著現(xiàn)實主義的關懷。其至情至真的故事中始終蘊含著作家強烈的主體性、鮮明的寓意性；是對丑陋如《供應家俱的房間》中的人生現(xiàn)實的映射；包含著作家對現(xiàn)實人生的深刻思考，展現(xiàn)了純樸、善良、友愛、人與自然和諧相處之生活法則的推崇。

參考文獻

[1] 歐·亨利著.歐·亨利小說全集（第一卷）[M].王永年，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2] 張文東.傳奇敘事與中國當代小說[D].東北師范大學，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