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花不美，請欣賞它的葉子

宋小芳

剛接手四年五班，同事就警告我，班上的小威，是塊燙手的山芋。既來之，則安之，我決定用自己的一雙慧眼去發現他的可愛。

在我既往不咎的鼓勵下，小威第一次寫了家庭作業；在我大張旗鼓的表揚下，他一連堅持了好幾天。我正暗暗得意，卻聽說同辦公室孫老師的錢包不翼而飛。前天，我剛把偷東西的他悄悄從超市領回來，這次，難道又會是他？我帶他來到僻靜處，旁敲側擊地詢問，他很無辜地帶我回教室檢查了衣兜和書包。我剛松了口氣，沒想到第二天，孫老師的空錢包竟出現在小威旁邊的桌洞里。我立即打電話和他的媽媽溝通，他媽媽說發現家里多了許多新玩具。原來，真是小威拿了錢包！他花光了幾百塊錢，把銀行卡和單據等藏在離家不遠的木堆中。媽媽帶他給孫老師道歉，而我，再一次幫他在同學面前保守了秘密。

小威為什么屢教不改？他究竟有一個什么樣的家庭？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經過多方打聽，我終于了解到：小威的爸爸是無業游民，全家僅靠媽媽的微薄收入維持生活。近一年，小威爸爸不辭而別，媽媽整天忙著打工，哪有心思管小威呢？別人玩的玩具，小威只能遠遠地看看；別人吃的美味糖果，小威只能舔一舔干干的嘴唇；別人擁有無盡的家的溫暖，小威卻只有不被關注的孤單和批評指責帶來的冷眼……

學校教育離開家長這方力量，將永遠是一條腿走路。我決心爭得家長的配合，共同改變小威。我聯系了小威的姥姥。談起小威，老人淚流滿面。當初她因不同意小威父母的婚事，賭氣和女兒斷絕了關系。其實她從心底舍不得女兒，也疼愛這個外孫。聽了我的勸解，她答應回去幫忙照料小威。母女和解的那一幕，讓我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小威是學校足球隊的成員，非常喜歡體育活動。能不能發揮小威的體育特長，借此轉變這個迷途的羔羊呢？我宣布成立班級健身俱樂部，由小威任會長，聽到這一消息，小威簡直受寵若驚，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為了讓這個會長名副其實，我特意帶他向體育老師取經，讓他把學到的經驗帶到班級，幫助同學們分組制訂詳盡的健身計劃。“足球小子”“快樂大灌籃”“花樣跳繩”等體育健身活動，在班級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在小威的帶領下，同學們都積極參與，快樂無比。看著小威忙碌的身影，我仿佛看到了他心中升騰而起的希望！

春季運動會，我們班一舉拿下多項冠軍，在慶功會熱烈的掌聲中，在同學們的喝彩聲中，在小威日漸開朗的笑聲里，我仿佛聽到了一顆脆嫩的生命，悄悄拔節的聲音。趁熱打鐵，我又開展了“學體育明星，當真心英雄”等活動，引導學生追求真、善、美。看到小威眼中流露出對偶像的崇拜，我的心又照進了幾束明亮的陽光！

一天中午，小威爸爸突然來到學校，說他外出回來想見見小威。我安排同學去找小威，和小威爸爸在辦公室里聊著。我一眼瞥見他手臂上黑色的文身和煙頭燙出的疤痕，心頭一陣戰栗。聞訊趕來的小威，卻遲遲不敢進來，只是膽怯地把身子躲在門外。我用眼神鼓勵他，他才戰戰兢兢地走進來了。沒想到爸爸沖上前就是一腳，把孩子仰面踢倒在地。這一腳，“咚”的一聲踢在我的心口上，我一時忘記了恐懼，沖上去拉住他的爸爸，小威趁機逃走了。面對這樣失職卻只會動用武力的小威爸爸，我一下子爆發了我的憤怒：自私地把妻子和孩子扔在家里，盡不到一個父親的責任，絲毫不懂得言傳身教的重要性，我憤憤地說他根本不配當一個爸爸……沒想到，他像個孩子一樣，突然間低下了頭，眼圈也紅了。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勇敢，我竟然在劈頭蓋臉地指責一個痞子！從那以后，小威上學比以前有規律了。聽小威講，除了早晚接送，爸爸還每天做好一日三餐，對媽媽也特別好。

一天，小威訓練時受傷了，腿部鮮血直流。我立刻打車把他送到醫院，并及時通知了家長。不一會兒，小威的爸爸媽媽就一起趕來了，在做縫合手術時。小威爸爸一直緊緊抱著兒子，不斷地鼓勵他。看到他們一家人共同面對風雨，相濡以沫的情景，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有人說：“如果一朵花不美，就請欣賞它的葉子；如果葉子不美，就請欣賞它的枝干；如果它的枝干不美，就請欣賞它的根基；如果根基不能使你產生情感的沖動，那么你總該為它是一株蓬勃的生命而謳歌！”

欣賞每一個孩子，摯愛每一個孩子，讓他們的生命煥發光彩——這是我為師不變的選擇！

（作者單位：山東省威海市塔山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