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永偉 劉霞
摘 要:《征信錄》在中國慈善捐助歷史的研究中經常出現,從表面看來它只是簡單的人名和數字的羅列,但如果深入的分析可以看出它不只是捐助者和受捐助者之間數量的多少,更重要的是在其內部所體現出來的以嚴格監控內部管理人員為特征的現代公共性原理。本文結合部分學者的研究成果從四個方面對《征信錄》的名稱含義、分類方式、社會功能和社會意義進行初步的探析,以期促進近代中國慈善事業研究的進一步發展。
關鍵詞:《征信錄》;捐助;分類;監督
一、《征信錄》簡介
《征信錄》中的“征信”一詞最早出現于《中庸》的“上焉者,雖善無征。無征不信。”其中“征”就是確切的證據,沒有確切的證據就不會有人相信。在清代的文獻中常常會有“征信于某某”的說法,即證明是真誠、真實和值得信賴,以及拿出證據說明的意思。“征信”的現代含義其實就是慈善機構或者有關公益活動機構在接受了外界的捐助以后通過一定的方式將收到的捐款公示,其目的主要是通過以這種公示的方式來來監督經手者,以防經手者徇私舞弊,貪贓枉法。《征信錄》的印制需要有受捐機構的眾多的人員參與,相對而言《征信錄》是比較真實的歷史資料。
二、征信錄分類
關于征信錄的類別,分類不同:日本學者夫馬進根據征信錄的目的用途將征信錄簡單的分為兩類,第一類是例如《鼎甲征信錄》和《美洲金山國民救濟局革命軍籌餉征信錄》這樣的《征信錄》,直接就地取名為《征信錄》。編輯這些征信錄的作者主要是想探明為什么這些人可以得到這樣的善果,證明的內容就是他們因為先人的善行方能得到現世的善報。還有一本征信錄叫《戒士文征信錄》,其主要的目的是要求士人注意自己的言行。第二類征信錄夫馬進認為目的是為了在此報告的作為事業報告書和會計報告書的《征信錄》。以前出現的很多的征信錄其實質上就是為了作為一種事業報告書,這樣的征信錄有很多例如《松江育嬰堂征信錄》、《海寧州城重設留嬰堂征信錄》、《順的地方自治研究社征信錄》等等,類似于這樣的征信錄不計其數。[1]
本文結合夫馬進的征信錄分類標準,并提出另一種不同的分類標準,將征信錄分為以下三類:
1.按公布的方式劃分
根據征信錄讀者群體的不同,可以將征信錄刊印于不同的材料上。一般而言,《征信錄》的收集是很簡便的,因為各種機構的受捐事件一般都會有材料的記載,這也是各個受捐團體的賬目明細,例如中國紅十字會,青島紅卐字會等等,它內部就有專門的機構進行捐款賬目的記載,以此再制作征信錄就變得很簡單,只需將所有的賬目進行統一的整理便可。收集到征信記錄可以很簡便的轉化為《征信錄》。一般而言,較為正規的大型募集資金活動都會將收集到的財務捐款刊印成專門的圖冊,即“征信錄”。這樣的小冊子的發行量一般都不會很多,大致會有千份左右。例如《中山石岐天平路禮拜堂征信錄》、《培育興學百子會征信錄》、《許氏書院征信錄》。再有,征信錄刊印于各種報刊上,而且這樣的《征信錄》具有一種時間的延續性,連續向外界公布此機構收到捐助的賬目,同時也具有些許表彰感激的意思。其三,有些《征信錄》更會直接,寫于紅紙或布帛之上,然后直接描摹一定的數量直接張貼于某些通知欄以內,這樣的《征信錄》更是簡介,因為它省略了刊印和整理,直接將收支的賬目公布于眾,方便快捷,并且可以及時的修改更新。這一代表有《增廣印光法師文鈔》,《鄞縣至邱隘鎮修諸橋梁征信錄》,《檀香基金會征信錄》等等,這些《征信錄》都刊登于網絡之上,其時效性大大的增強,同時也節省了刊印的繁瑣,為捐助者觀察監督提供了很好的方式。
2.按照公布時間劃分
從時間上定義,《征信錄》有按年公布的,這類的《征信錄》一般是那種比較大型的受捐機構,每隔一年的時間就會公布自己的收賬信息,當然這個公布的信息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一定就是在一次公布中全部都登記造冊,也有些許的遺漏,主要是因為,《征信錄》的收集過程中會有個別的延遲現象,但是《征信錄》大部分的內容都已經具備。還有一種就是按月刊登的《征信錄》,這種《征信錄》的刊登比較連續,它的刊登一般都是在每個月的固定時間,刊登于某種雜志上。例如刊登于蘇洵月刊第四十一四十二期中的《建筑會所募捐報告會微信錄十五》。后還有一種,就是按照捐款發生的時間刊登的《征信錄》。按事件發生的時間點刊登的《征信錄》其實質上就是某件事情發生了以后,受捐機構積極的籌集捐款,進而進行賬目的總結,然后公布此次事件征集捐款的詳細賬目信息。這樣的例子也是較多的,例如《美洲金山國民救濟局革命軍籌餉征信錄》,事件的發生就是征信錄產生的日期,這一類的都是如此。
3.按捐款范圍劃分
《征信錄》捐款的范圍有大有小,有的《征信錄》捐款的范圍非常的廣泛,這個范圍涉及區域和時空范圍。從區域范圍上來講征信錄可以是某一個小型的區域,比如說一個縣的范圍,或者是一個市的范圍等等,往大的范圍來講大到一個國家的范圍甚至是全世界的范圍。這樣的例子也是很多的,比如《江浙中學籌募基金徵信錄》[2],《識字運動宗教教育短期學校志微信錄》這些都是小范圍的,就某個個別的地方或者地區而言。如上文中提及的《美洲金山國民救濟局革命軍籌餉征信錄》這個《征信錄》,他的捐款的范圍就很大,延伸至全國甚至是全球。另一種就是從時間的范圍上來看,有的《征信錄》只是有很簡短的一段時間,而有些《征信錄》涉及的時間是相當的長,有可能是一年,兩年,甚至是至從收款機構建立后就開始一直的存在《征信錄》。國紅十字會自它的成立以后,其《征信錄》就一直的存在,延續幾十年時間。
三、征信錄的功能
(1)通過“官員”和“董事”的相互協助,相互監督來達到消除徇私舞弊的現象。在捐款活動之中,某些經手人因為個人的私利而進行徇私舞弊行為這是很常見的,這一問題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是很難解決的重大問題,為某些捐助行為很有可能是非常宏大的,所捐的款項以及涉及的人員非常的復雜,在這一情況下,經手人很容易的從中漁利。例如《松江府育嬰堂征信錄》中就這樣的記載“提交給神明的事業報告和會計報告”。此留嬰堂有8個人聯名向地方官員申請設立,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在這8個人之中有7個人都是擁有員以上的頭銜的。正是這些人編撰的眾多的規章制度,所以才有了名目清楚的征信錄內容,至于《征信錄》的目的他們在呈交給地方官員的文書中也談及為“以期官董相繼,神人互查,有利無弊,俾垂永久”。[3]
(2)通過這種出版會計報告的形式在人與人之間以及人與神之間取得信任。例如《海寧州城重設留嬰堂征信錄》,用紅色的字體在封面寫“經手侵蝕,火焚雷擊”。這一做法的主要目的其實質也就是警示經手之人不能進行徇私舞弊的行為,如若故犯將會遭受巨大的災禍。又如浙江省平湖縣的樂善堂也在他們的規定中標有以下字樣“一,每期開工司事先詣城隍廟,將上期信錄焚爐,并送縣附件存查,余分捐戶。信錄上大書:如有懷私,難逃天譴八字”[4]。這其實也是寫在封面上,用于警示經手人不得營私,否則必有天譴。正如上文分類中所言并非是所有的《征信錄》都會用來刊印,有很多的《征信錄》是不會刊印的,刊印的征信錄,需要達到相應的刊印條件。并且刊印的征信錄還必須按照一定量的格式樣式來看刊印,它是由明確的格式要求的出版物。刊印出來的征信錄,分別按照如下方式處理:其一,州尊牒送城隍神香爐內分化。其二,交下月值董備核。其三,值月董事備具香爐,行禮焚送城隍神前。其四,貼于堂門口備示。夫馬進在其所著《中國善會善堂史研究》中認為“為了取信,要將印好的《征信錄》分送個地方衙門和提供捐款的商人。但是,正如規定中所說的那樣,僅僅取信與地方衙門和商人們的話,尚不足得到信任。還要將《征信錄》在城隍廟前焚化,從而取信于神”[5]。由此可以看出,在清朝時期征信錄的主要是通過神這樣一個中介來將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給聯系起來了。僅僅是單一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還是不可輕易的讓人們信服的。但是有一點必須要明確,那就是并不是所有的征信錄都是以神明為媒介的,從征信錄的產生到現在,不以神明為媒介的征信錄存在很多。
四、征信錄的社會的意義
(1)《征信錄》的出現有利于慈善捐助事業的規范化。從征信錄的出現來看,它是為了在人與人之間尋找一個媒介,使得人們之間能夠互相信任。在人與人之間增加一個神為中介,慈善捐助事業才能夠更有效的進行,這不得不說征信錄的功勞巨大。而在征信錄出現以前的捐助事務中,受捐者和捐助者二者之間存在著長久的矛盾,對于捐助者而言,資金的運作是如何形勢,資金的來源到底有幾方面,資金的來源具體的數量等等,這些都是捐助者疑慮的問題,而征信錄給捐助者一個清楚的記錄,使得捐助者能夠很好的打消內心的疑慮,不論是為了善報還是基于無私的奉獻都為下次的捐款增強自覺性。同時對于受捐者而言,其內部事物的運行,具體的監督,人員的經手等等,也是其難以全部掌控的問題。征信錄的出現,不僅僅是將神的力量引入到人與人之間,更重要是的它引入了一種很強大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具有全能性,因果性,這就使很多的經手人望而生畏,不敢干出更多徇私舞弊的事情,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慈善捐助事業的有序發展。
(2)《征信錄》在很大程度上體現了新的社會學原理[6]。可以看到《征信錄》的編制與國家在征收稅金的方式是存在很大差別的,國家在征收稅金的時候是不易公共性公開性為基準的,也就是說國家在征收稅收的時候沒有公開公家征收財務的數量的義務。而相反的《征信錄》正式體現著相反的思路,《征信錄》體現的則是公共性的原理,亦即以公開為前提的理論編制而成。正如夫馬進先生在《征信錄》的研究中提到的《征信錄》的出現最早時期應該是明末清初。一種一種以公開為前提的,用于公共事業的新型決算報告書一旦出現,對于推進中國公共事業的清晰度是具有很大幫助的。以馮桂芬的《校 蘆抗議》為例,其中有這樣一段“今直省積欠之數以千萬計,前此未有也。積欠之故在于虧空,虧空之故在于挪用,挪用之故在于蔓無稽考。以一縣之主獨操出納之權,下車之日,公用后而私用先。室家妻子之百需,舊逋新欠之交集。……嗣后如有虧空一錢者,殺無赦。更定稽查之法,在以四柱冊公之于眾。大堂左右,按日揭榜,舊管新收列左,開除實在列右。其法務詳務盡。如征收某都圖某戶錢糧若干,必書細數。收銀后,本日給串,本日列榜。月終用活字版印征信錄四柱冊百本,備列全榜,分送上司各圖紳士惟便。如某戶完糧,而榜冊不列者,許揭府立與重賞。有經手解領開除之款與榜冊數不符者,赴揭亦如之。”[7]從以上的這段文字可以看出,財政上的虧空其實質也就是財政上出現的漏洞。虧空的原因是由于賬目始終無法清算。稅金額征收遠遠的低于規定的數目,以及衙門的挪用。挪用其實也就是私用,這些現象出現的原因是沒有固定的監督管理機制,不能夠對財務進行行之有效的監管。這里馮桂芬提出設立四柱冊作為一種解決問題的辦法,四柱冊也即前文中提到的帶有“舊管”、“新收”、“開除”和“實在”。馮桂芬提出這些四柱冊要公布于眾,讓民眾看到,看清楚,說民眾所納的稅不夠則需要有證據。這種方式無疑就和前文中所講的《征信錄》一樣,具有一定的監督作用。馮桂芬認為通過大量的發行這種記錄有賬目的冊子就可以達到防治虧空的效果,這種誕生于民間的公共性原理正在通過不同的方式一步步向官方原理浸透。此后關于這方面的實踐還有很多,例如光緒十一年計劃出版的《民欠征信錄》和《蠲緩征信錄》等等。光緒末年,這種用于監督的方式在社會的各個方面都受到了廣泛的議論,于是《征信錄》在這種潮流之中被再度提出來。
(3)《征信錄》的出現和發展為中國引進近代歐洲的原理和技術做了基礎性的準備。在江蘇省太倉州鎮洋縣的《太鎮征信錄》中,光緒三十一年太倉州知州的序文中說“西人治財之法,必預計其一歲所人,共可得稅若干,一一普世于眾,名曰預算。”[8]在這篇序言內提到了西歐人發明的新的會計報告以及普世的公開性原則。序文還論證了必須編制決算報告,說明民眾納稅的多少和稅金的支出情況。在序文中使用了“征信錄”的概念說明了西歐的公共性原理。《征信錄》產生于清朝,毫無疑問這種方法與新的社會學原理之間存在著密切的關系。而且《征信錄》的編撰也是民間獨自哺育成長的,這種做法本身就為引進近代歐洲原理和技術做出了基礎性的準備。
參考文獻:
[1]夫馬進.中國善會善堂史研究[M].出版地:商務印書館,2005:722.
[2]未知.《江浙中學籌募基金徵信錄》[J].蘇洵月刊,民國,第五十七期:14.
[3]未知.《海寧州城重建設留嬰堂征信錄(光緒十七年至十九年)》[M].1891
[4]同上
[5]夫馬進.中國善會善堂史研究[M].出版地:商務印書館,2005:723.
[6]同上
[7]馮桂芬《校頒廬抗議》,杜虧空議。
[8]謝濤序.《太鎮征信錄》[M].太倉:光緒三十一年:4.
作者簡介:
孟永偉(1987— ),男,中國海洋大學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專業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市場經濟學;
劉霞,女,中國海洋大學社科部教授,主要從事社會主義經濟理論研究。
(作者單位:中國海洋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