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紫砂壺的陶刻裝飾

何杰

紫砂藝術發展至今，已形成多種裝飾工藝。陶刻作為紫砂壺的裝飾工藝之一，能與作品本身相得益彰，更好地表達作品的文化內涵。宜興紫砂壺藝之所以有獨特的藝術魅力，恰到好處使用陶刻裝飾也是其原因之一。要讓陶刻裝飾錦上添花，需從以下幾個方面考慮。

1 陶刻類型的選擇

陶刻以坯為載體，以刀為筆，以書畫為媒，以金石篆刻的形式，將中國傳統文化融入紫砂壺作品，同時賦予作品外觀裝飾性與主題內涵，使原本單純的手工藝品升華為人文精神的載體。

紫砂陶刻的類型可分為陰刻和陽刻，這與印章的篆刻十分相似。陰刻是直接沿墨線進行刻、切，需注意線條的起承轉收和塊面協調，印章的白文印即為陰刻；陽刻則相反，是采用保留墨稿的方法，用各種刀法把無畫面的部分淺刻清除，即在墨稿墨線兩邊刻線定位，然后再把無墨處逐一清除，印章的朱文印即為陽刻。紫砂陶刻實際上就是借鑒了篆刻技法而逐步發展起來的，其表現的題材超越了書法的范疇。清代書法家、篆刻家陳曼生于此功不可沒，他與楊彭年等紫砂匠人合作創作了“曼生壺”，才有了“字依壺傳，壺隨字貴”的佳話，也使陶刻作為一種紫砂壺裝飾工藝正式進入了公眾的視野。

陰刻相對容易，因此應用廣泛；內容可詳可簡，往往廖廖數筆就蘊意無限，給人留下廣闊的想象空間。用刀更顯沉著、舒暢、利落，隨心所欲掌握深淺和節奏，凸顯出古樸、典雅、清逸的特征，更宜于表現書畫題材。

一把經典的“石瓢壺”（見圖1）上草書“花木清香庭院翠”，通過運刀時輕重緩急的不同處理，灑脫優雅、剛健遒勁。觀之則仿佛獨步庭院，花香彌漫，滿目青翠，此壺將這種恬靜愉悅表達得淋漓盡致。

相對于陰刻，紫砂陽刻費工費時，有時數倍于陰刻，但其畫面感更強因而更具藝術魅力。一般陽刻適合表現富麗堂皇的題材，內容具體、畫面飽滿、繁而不亂。通過細刻精雕來實現邊緣線的光潔、圓潤、通暢，更見匠心。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時大彬款紫砂雕漆四方壺”就是一件優秀的陽刻作品。正面飾《松陰品茶圖》；壺背面刻《高士對談圖》，壺的其它部位也陽刻花卉、飛鶴、流云、回紋等圖案，顯示了工匠高超的技藝水平，符合皇家求精、求美的工藝要求，堪稱經典之作。陽刻作品操作難度大，因此并不多見。

陶刻技能的最高境界是“空刻”，“空刻”是指作者事先不打墨稿直接用刻刀在壺坯上鐫刻，這種操作需要藝人兼具高超的書畫與陶刻功力。

2 陶刻的裝飾設計與內涵表達

優秀的陶刻能通過鮮活靈動的裝飾效果反映出作品的靈魂，陶刻最重要的便是裝飾設計與內涵表達。陶刻的裝飾設計是指裝飾效果的設計。根據預想的主題，圍繞相應的形象及文化而展開。往往要經過反復的構思、設計、修改和優化才能最終確定陶刻方案，并在坯體上通過畫面、布局、用刀等共同得到預想中的效果。

畫面由形象元素構成，內容表達必須準確、充分而不能多余。可具象、可抽象，可工筆、可寫意，但應遵循簡約而不簡單、豐富而不瑣碎、粗獷而不粗俗的基本原則。布局應綜合考慮裝飾面的形狀、大小及視覺美感。整個畫面結構應自然合理、疏密有致、相互呼應，應讓人感到心曠神怡。一般在壺的主視面上刻畫，在另一面刻字，在總體上實現壺、畫、字三者和諧統一的效果。

刀功是陶刻的基礎，陶刻藝人通過精湛的刀工表達裝飾設計的韻味。比如要做一個虎題材的陶刻作品，就要通過細致入微的一刀一刻滲透出力量和勇氣，注入端莊威嚴的氣息，把握線條的走勢、深淺、虛實和層次，真實地呈現出虎的氣勢。陶刻用刀應全神貫注、一氣呵成。國畫講究筆墨意境，好的陶刻作品創作時往往也融進了國畫的人文元素，不僅能在第一時間吸引人的目光，而且總能恰到好處地契合主題而形神俱佳，使人們能通過陶刻思哲理、悟人道，從而和作品的靈魂產生共鳴。

紫砂壺陶刻的題材豐富，人物、山水、飛禽、走獸、蟲鳥、花卉、蔬果、吉祥圖案都可入題。而對一件具體的作品而言，如何合適地表達題材的內涵，需進行反復選擇與推敲。“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兩句詩道出了梅花的高貴品格，而梅花向來被譽為民族之魂，是常用題材之一。清代畫家、金石家瞿子冶就十分善于在紫砂壺上刻梅花。雖只寥寥數筆，卻能生機盎然地把梅花的秉性表露無遺，很好地契合“冷艷寒香”的主題，所制刻梅“子冶石瓢壺”堪稱一代經典。中國人對山水情有獨鐘，從孔子起就有“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的說法，山水被賦予了特定的情感，因此山水也是常見題材。曾經看到一把“四方石瓢壺”的陶刻裝飾很值得玩味：主體畫面是寫意山水結合工筆花鳥，遠山、近水、近山、樹林、小鳥等元素穿插處理得極其自然且層次分明，將空間上的距離感巧妙地體現出來，繁而不亂、生動唯美，別具國畫的意境，又不失金石之味。知者所懷、仁者之情盡在其中，內涵極為豐富。賞一壺山水，聞一縷茶香，聽鳥語呢喃，共一刻繾綣，沉醉其中，仿佛就能抵達天人合一的境界。

3 陶刻的壺型匹配

在紫砂壺的制作過程中，裝飾與造型有著天然的聯系：造型可以獨立于裝飾而存在，但裝飾卻要與壺型匹配。陶刻裝飾與壺型的關系也是如此，用于陶刻的壺型有特定的要求。清代書法家、篆刻家陳曼生在這方面為我們提供了很好的范例。在“曼生十八式”中，有很多器型有著類似條幅、中堂、斗方、扇面等形狀的壺面，這些壺面都可以用于陶刻。壺面有豎幅的如“汲直壺”、“六方壺”等；有橫幅的如“井欄壺”、“春勝壺”等；有似扇面的如“石銚壺”、“臺笠壺”、“圓珠壺”、“合歡壺”等。

總的來講，凡是光貨，無論圓壺還是方壺都是宜于紫砂陶刻裝飾的。選擇壺型有一條基本原則，即在醒目的位置要有足夠的壺面空間可供陶刻裝飾。一把造型優美的紫砂壺，若在其主視面配上合適的陶刻裝飾，二者相得益彰，更顯無窮魅力。

4 結 語

紫砂壺陶刻裝飾以壺面為載體，通過刻刀與壺體的相互作用融入特定的藝術元素，效果獨特，是一種常見的裝飾工藝。不過，陶刻裝飾只有在處理好陶刻類型選擇、裝飾設計、內涵表達及壺型匹配等方面問題的前提下，才能賦予作品恰到好處的裝飾效果與更透徹的文化內涵，表現出紫砂造型與裝飾上的雙重魅力，使紫砂壺藝具有更旺盛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