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照南
【摘要】:述補結構是現代漢語當中一種非常重要的結構,這種結構孳乳能力極強,承擔的表達功能眾多,是現代漢語表達體系中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述補結構的典型意義在與表達動作行為的結果,即“動詞+結果補語”的結構,然而在上古漢語中,這種功能由使動式承擔,今天我將對比使動式和述補結構的特點,并與造字法做簡單對比嘗試探究二者興替的內在原因。
【關鍵詞】:述補結構;使動式;語法化;漢語史
述補結構的一些特點
從現代漢語的層面上,述補結構體現出非常豐富的功能和非常鮮明的特點:
1)、“述”與“補”之間關系相對松散。作為一個“補充性”成分,“補語”在句法上相對獨立,可長可短,既可以是詞也可以是短語甚至可以是從句的形式。
2)、“補語”的類型多樣。除了典型作為結果的表達方式,述補結構還可以表達處所、趨向甚至方式、工具等。
3)、“述補結構”孳乳性極強。這種結構能產性極強,構成述補結構的部分之間并無緊密的形式聯系也沒有嚴格強制性的語法要求,“補語”的選擇上有極廣泛的范圍極強的靈活性,這也是該結構可以承擔越來越多功能的前提。
使動式的一些特點
1)、自動與使動相對存在。有“使動用法”(或“使動態”)的動詞一定有對應的自動形式,“使動”并不單獨存在于整個語言表達體系中。
2)、用自動形式表達被動意義。上古漢語中并沒有一個完整的系統來表示與“主動態”相對的“被動態”的形式,而是用“于+施事方”的形式引出形式上“主語”位置的論元是動作行為的承受者。某種程度上這與漢語主語范疇的話題性有關,“話題”在表達上地位是相對“中立”的,因而是否占據“主動”的位置并不是需要被優先表達的部分。
3)、自動與使動同形。動作作用于對象對其形成的影響可能會用一個新造字來表示,如“解/懈”,但“自敗”與“敗敵”的兩種形式是同形的,由于被動形式的表達方式是“自動詞+于”,所以在書面上并不會造成混淆,口語中可能會以請濁音做區分。
使動式衰落的內在原因
漢語的書面體系以表意符號為基礎,雖然有表音的部件,但是并不能完整記錄音節中的每個音位,這造成在文字的層面,我們無法有效記錄詞這個層級(上古漢語中具體表現為字)的屈折形態。現代語言學對上古漢語的研究證明我們的語言在上古階段是可能存在“屈折形態”的變化的,自動與使動在語音層面就非常有可能是靠語音層面的屈折來表現,但在書面體系的層面,由于我們的文字不是音位性的,增減部件也是處于表意層面的需要,無法確切記錄一個字讀音上面的清濁或者收音的變化,因而即便上古階段我們的語言有屈折形態的變化,也很難通過文字得到有效記錄并凝結在語言底層。
使動式的用法在語音的層面需要屈折變化作區分。語音層面上的語言是單向一次性的,文本可以反復閱讀但口語交際在多數情況下是單向單次傳遞充分信息的,這比書面系統需要更高的區分度,尤其是語音層面的區分度,所以在語音層面,屈折變化是最理想的區分方式。
而漢語的書面表達體系特點造成如果有一個不需要這種“書面記錄無法達到”的屈折形態可以表達動作“結果和影響”的時候,新的形式會因為更容易被記錄和保留更容易在和使動式的競爭中占據優勢地位。
述補結構的興起
述補結構的組合非常靈活,補語的部分既不需要與某個形式成對出現也不需要形式上的屈折提供區分度,補語按照順序位置原則與動詞相結合,從結構上非常符合漢語書面體系用次序表達語法意義的傾向。
在結構上述補結構內的各個部分之間相互沒有實質性的制約,這與后來占新造漢字比例最大的形聲造字的部件關系非常類似。某種程度上可以把形聲造字看做對會意造字的延伸,新造字多由兩個主要部件構成,兩個主要部件分別具有新字的結構意義,所不同的是,這種結構意義在會意字的階段只代表語義層面的意義,而在形聲字階段則可以分別代表語音層面和語義層面的意義。表音部件的音義結合解放了部件之間的約束,使形聲造字的能產性突破了會意字的瓶頸。
那么我們現在說一下解放述補結構能產性的因素,補語后移到謂核動詞之后,在位置上和自動的定式動詞分開,也就不再需要從形態上加以屈折去做區分,使更多的具體形式有了成為補語的可能性,從而突破了使動式在能產性上的瓶頸。
述補結構在組合方式上與漢語書面表達體系的編碼方式高度一致,并且具有極高能產性,這使它在與使動式的競爭中處于非常有利的地位,也最后決定了這種結構在漢語中的興起。
小結
使動式與述補結構的興替是漢語內部的自我調整,從本質上與不同表達形式各自的特點和漢語整個語言體系的特點相關。漢語獨特的書面符號系統對于這門語言面貌上的影響是巨大的,我們在做相關研究的時候不應該忽視書面系統對于語言的深層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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