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靜
【摘要】:莫言小說語言風格分為三個階段,摹仿時期,先鋒時期,民間時期,這分別和他創作階段相關,創作早期的摹仿,小說清新婉約,語言也簡潔明快。被文壇認可后,莫言創作就開始天馬行空了,語言也是詭譎奇特,偏重感官體驗,而且語言也是“鄉土氣”頗濃。直到九十年代后期,莫言創作回歸民間,進入理性階段,騷動的內心開始平靜,對苦難以平常心看待,從個人的心獄逃離出來,站得更高,看得更遠,藝術語言選擇也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關鍵詞】:語言風格;形成;民族特色
正文:莫言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橫空出世于中國文壇,他以充滿魔幻色調的敘述、狂歡化的敘事美學、汪洋恣肆的個人化語言和天馬行空的想象建立了一個詩性的的藝術王國,語言是莫言小說世界的最眩目的亮點。由《透明的胡蘿卜》開始進入追求真實的雜語寫作風格,到成功的創作《紅高粱家族》、《豐乳肥臀》等力作;以《檀香刑》為代表,將現代敘事技巧和傳統的民族語言進行整合,使小說獨特的審美品格進一步深化和成熟。進入九十年代后,莫言的小說語言由西化逐漸轉向民族化、傳統化,這并不是一種倒退,反而是在傳統的繼承基礎上的對現代意義的超越。
一、莫言小說語言風格形成的三個階段
莫言的創作生涯,據其風格而言,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摹仿時期(1973—1984),先鋒時期(1984—1995),民間時期(1995—)。在摹仿經典之作的時期莫言就表現出了不凡的想象力;先鋒時期,西方文學對莫言影響較大,他激情宣泄,創作了《紅高粱家族》;到民間時期,莫言褪去“狂躁”,開始“作為老百姓寫作”,創作了一系列的回歸民間的文學,但他的語言仍然辛辣,更多了些許老道渾厚。
在摹仿時期,莫言坦然他的創作是“賺一點稿費”,雖是帶著功利性,但是莫言摹仿當時文學潮流,比如孫犁,有“荷花淀”的清新簡潔,率真含蓄。如《春夜雨霏霏》中,霏霏春雨,悠悠長夜,孤寂女人心,給人冷寂淡雅的雨夜感,而春閨少婦的愛情思念,又洋溢著也行的生命活力和浪漫情調。
隨著創作被逐漸的認可,莫言的創作心理日漸成熟,進入先鋒時期。《透明的胡蘿卜》橫空出世,創作風格陡然一變,悲憤凄楚,色彩暗淡,雜語紛繁,如《爆炸》中,“我站在火熱的太陽下,表皮流汗,內里涼冷,我的空殼里,結著多姿多彩的霜花,還有一排排冰掛,狀如狼牙?!蹦哉Z言慢慢偏重感官體驗,使得語言更具生活氣息,奇詭的筆法給予描寫對象以生命力,構成了莫言獨特的神秘的藝術世界。如《你的行為使我們恐懼》,“他 憋著京腔繼續說:‘因故輟學后,吾發奮自學,學完中學大學的全部課程,吾省吃儉用,節約了錢購買專業書籍和實驗器材,當你們整天為了幾個工分賣命時,我已研究成功了一種特效避孕藥……我這藥吃一片管十年,一個女人一輩子只要三片就夠了,而且沒有任何副作用。京城里那么多反動權威花費了成千上萬的金錢采研究出了那種越吃孩子越多的避孕藥,還有那么大的副作用……”這段話包括一般文學語言、方言俚語、文言文、城市流行語,形成復雜的語言符號系統,承載了痛苦的主體情緒。此時莫言正處在現代文明與傳統心態雙重壓抑下,任意搭配的語言和絮亂的思維表達了主體的矛盾情緒,也是對過往語言風格的極大挑戰。莫言的小說中,人物語言都極有特點,有很多粗話、臟話、葷話、調情話等鄉村粗俗的用語。
進入九十年代后期,莫言的語言開始追求民間風格,簡明扼要,樸實無華,這實則意味著莫言的創作開始進入理性階段,騷動的內心開始平靜,對苦難以平常心看待,從個人的心獄逃離出來,站得更高,看得更遠,藝術語言選擇也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安恢朗遣皇怯^念的倒退,越來越覺得小說還是要講故事,當然講故事的方法也很重要,錘煉出一手優美的語言也很重要,用富有特色的語言講述妙趣橫生的故事的人,我認為就是一個好的小說家?!北热缭凇端玖畹呐恕分兴@樣寫道:“司令家房子旁邊有一個大灣,灣里有水,水很深,水里有很多泥鰍。”
八十年代國門洞開,西方文化思潮對民族文化帶來極大沖擊,文化侵略帶來的對西方語境的困惑反映在當代文壇的作家身上,莫言也不例外,自九十年代中期逐漸形成的民族風格的小說就是對這種困惑的解讀。莫言創作的《檀香刑》就是試圖尋找一種更為中國化的語言的努力的結果。“我在《檀香刑》后記里講的所謂的‘大踏步的倒退,實際上是說我試圖用自己的聲音說話,而不再跟著別人的腔調瞎哼哼。從《紅高粱》的激情吶喊,到《豐乳肥臀》的史詩性巨作,再到《檀香刑》的中國式風格,其實莫言在切近民族化的過程中卻少了前期靈感無限的感覺化的亮點,過于鄉土化的處理也限制了莫言天馬行空的想象,這就使得文本在“民間”特色的同時也失去了部分莫言靈逸飄飛的感覺,但趨向“民間”的嘗試和隨之帶來的沉穩還是值得肯定的。
二、莫言小說語言的民間特色
莫言一開始也并非具有本土意識的作家,但從《白溝秋千架》后莫言開始找到自我,找到語言,找到“高密”。莫言受川端康成的影響進而一發不可收拾,通過構建他的文學王國——高密東北鄉,來反映全人類的普遍性問題的能力和相信人類即使在最艱難的條件下也能忍耐并生存下去的信心。下面從方言詞語、民間熟語、粗俗馬詈詞語來分析莫言的語言特色。
方言詞語在文學作品中對于刻畫人物、抒發感情、揭示文化起了不容小視的作用,在塑造人物時,在其口語中引用方言對其形象更能表現。莫言小說中方言詞語可分為八類:自然時節類、動植物類、衣著事物類、描述類、人體生理類、稱謂類、其他類。比如“好使”“差不離”屬于描述類,“二賴子”“舉子”屬于稱謂類。方言詞語在文中更具審美效果。《紅高粱》中,“羅漢大爺逼他起來干活,他乜斜著眼說:‘你算老幾?老子是真正的掌柜的,女掌柜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边@其中的“乜斜”是指斜著眼睛看,比“斜”更體現余占鰲的高傲神態和不服氣的心理。
熟語中在莫言作品中有諺語和歇后語。諺語是一種生動活潑的群眾語言,能形象表達事理,具有極強說服力,諺語明快、含蓄、機智、幽默,給小說增色不少。如《檀香刑》中“車到山前必有路,船遇頂風也能開”。諺語雖說只言片語,但精煉生動,而且滿身泥土香,一派民族氣,表意經典而又有“余音繞梁”之妙。
粗俗罵詈語在莫言的小說中也有不少,“玫瑰流淚多半是小老舅舅這個小雜種引起的。”(《玫瑰玫瑰香氣撲鼻》),“我你媽的要不你媽的就得堵你媽的嘴”(《酩酊國》)。粗俗的語言不是說要完全不能用,莫言也有作品成功的使用了一些不雅的詞語,比如在《酩酊國》中,“一邊扇一邊罵:‘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是土匪,是流氓,是狗,是糞缸里長尾巴蛆,打,打死你這個王八蛋……”,偵查員為阻止女司機進一步“自虐”而痛罵自己,這段痛罵增加了作品的真實性,用的恰到好處。但是莫言作品里粗俗的詞語還是過于泛濫,這樣只會降低作品的思想格調,產生粗野之感。
總之,莫言是一位國際矚目的作家,他的創作從早期的清新婉約很快過渡到追求感覺真實的雜語寫作中,九十年代后又與民族語言整合,結合現代敘事技巧,使得作品更為成熟穩重。莫言小說的語言的亮點主要是民族特色,“雜語共生”,像個巨大的熔爐,精華與糟粕俱在,美雅與丑俗并存。
參考文獻:
[1] 莫言.莫言文集[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6.
[2] 張志忠.莫言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