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安靜致敬

朱靜煊

我曾在上海的地鐵上，看到過這樣一幕。

清晨的陽光射入車廂，將車內的乘客和路旁建筑的剪影一同雕刻在車廂的地面上。地鐵行至佘山，原本擁擠的人群已陸陸續續地下了車，余下的人各自找了位子坐下，三三兩兩地高聲交談著。

同行的朋友忽然拍拍我，嘴角帶著憋不住的笑意。她指指對面一個乘客。

他坐在座椅上，身子明明還坐得很直，但他的頭歪著，他居然就這樣睡著了。這是一個中年男人，夾著公文包，穿著西裝，發福的身體微微前傾，似乎隨時要摔下椅子。

難怪朋友要笑，這樣的睡法的確引人發笑。

男人似乎睡得很熟，竟漸漸打起了呼嚕，聲音很響，在充斥著交談聲的車廂里顯得很突兀。車廂里的眾人似乎都注意到他了，然而男人仍響亮地打著呼嚕，睡姿甚是不雅。連我都不禁有些為他感到臉紅，又有些好笑。

然而談話聲漸漸小了下去，坐在男人兩側的乘客甚至停止了談話。我和朋友臉上的笑意尷尬地褪去。我們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出了驚訝與羞愧。

車廂里幾乎只剩下男人的呼嚕聲了。素以吵鬧、擁擠聞名的上海地鐵，這一刻的安靜，美得讓人感動。

男人或許是加了一夜的班，此時正要歸家；或許是忙至深夜才歸家，清晨又趕去上班。他在顛簸吵鬧的地鐵上睡得如此熟，可見其辛勞。這樣的安靜，是車廂中的眾人給這樣一個陌生男子的體貼、包容與理解吧！

我為自己一開始的偷笑而感到無地自容了，我要向車廂中的安靜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