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笛聲聲的日子

歐陽湘晉

記得小時候，春日里，我們全家回到姥爺家住幾天。這時的北方農村，大地早已開始復蘇，泥土的芳香撲鼻而至，村后小樹林里的柳樹，更是迎風起舞。

每到這時，二舅就會領著我們，直奔小樹林，攀上柳樹，尋找幾段沒有新芽結點的枝條，用鐮刀切斷，然后用手握緊枝條，慢慢旋轉，感覺到藤條已與綠皮脫離時，輕輕將雪白的藤條抽出，剩下一段綠綠的軟軟的藤皮，再用鐮刀把一頭削齊，另一頭削尖，這時一個柳笛就做成了。這時，二舅總是讓我先試一下，用嘴一吹，一股苦澀又香甜的味道溢滿口中，我只好忍著，憋足了勁也很難吹響。二舅看著我哈哈大笑，順手從我的嘴上拿過去，一手拿著柳笛，一手握著鐮刀，向前跑去，風吹起他綴滿補丁的衣裳，露出了健壯的身軀，像一個渴望自由的勇士，在無邊的曠野中飛奔。此時，柳笛被吹出的聲音，也在春風中回蕩起來。我在他身后跑著，樂著，穿過田野，奔過河流，又躺倒在草地里，沐浴著春光。

整整一個春天，在村子里，你會時時聽到這悅耳的柳笛聲，也常常會看到，一群男孩吹著柳笛在前面跑，一群女孩跟在后面看。這時的男孩們，個個都賣著力氣，都在比誰做的柳笛快和好，誰吹的柳笛時間長和好聽，每當吹到大家熟悉的音調時，女孩子們有時還會和著唱起來。柳笛聲聲，笑聲朗朗，成為那時的農村一個十分重要的自娛自樂的項目，柳笛其實就是那時候農村小孩追求音樂夢想的一件樂器。至今想起來還是那樣的甜美和迷人。由于柳笛是沒有音孔的，只是一種連玩具也很難稱得上的東西，熟手能通過調整氣息而奏出簡單的音符。但那時覺得，這聲音是由自己做的，所以就十分興奮。

可如今，這種聲音，不要說在城市，就是在農村也很少能聽到。農村的孩子們也早早地到城市里打工來了，和城市的孩子們一樣，兩耳塞著耳機，聽著新潮流行的音樂，嘴里哼著誰也聽不懂的歌曲，手里玩著新款手機，在網上瀏覽著喧囂和浮躁的世界。那種寧靜和清新的世界，自由和純樸的心靈，早已蕩然不存。

記得書法家謝云說過：“讓生命的樂音鳴唱于高枝上，啜飲那滿滿的綠。”其實，柳樹郁郁蔥蔥綠色的枝藤，給予了人們對生機蓬勃的向往，人們吹響的柳笛，也正是那渴望自由快樂生命的樂音，在它枝頭上高唱。現在的人們，還有多少這般樂音鳴響、綠滿高枝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