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本文系統整理了目前存世的曼生壺,歸納其造型,并通過與早期紫砂壺造型的比對,論證部分曼生壺的造型是對既有壺式的繼承與模仿,其他創新的曼生壺式,其造型也并非憑空創造,亦是一種有所繼承的創新,并闡述了同式曼生壺之間的差異。
【關鍵詞】曼生壺 繼承 創新
二、在規仿前人曼生壺的基礎上新創的壺式
1.仿唐井欄壺
器形為橋形鈕,蓋平,蓋沿微弧,頸部方折,肩部有弧度,直身,流短微曲。傳器共二件,分別收藏于上海博物館及南京博物院(附表第4、第18行,見圖14、圖15),上海博物館所藏壺腹有乙亥紀年(嘉慶二十年,1815年)。此造型雖為新式,但意在摹仿溧陽唐井,在創作內涵上,仍是以仿古代遺跡為旨趣。兩件仿唐井欄壺蓋形制稍有不同,南京博物院所藏較為扁平。
2.井欄壺
此造型應是由仿唐井欄壺演變而來,仿唐井欄壺是對遺跡的寫實模擬,而井欄壺則是在此基礎上提煉的抽象寫意造型。相較于仿唐井欄壺,井欄壺的壺鈕改為呼應壺身造型的圓柱狀,沒有仿唐井欄頸部的方折,壺腹也不同于仿唐井欄的筆直,是較有弧度的直腹。傳器共四件,其中上海博物館有二件(附表第20、第21行,見圖16、圖17),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一件(附表第22行,見圖18),唐云藝術館藏一件(附表第23行,見圖19)。同時比較這四件井欄壺,雖屬一式,卻也不盡相同,相比之下,上海博物館二件比較相近(以下稱A型),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所藏則與唐云藝術館藏比較相近(以下稱B型),此二型的主要差異在于:A型蓋頂較平,B型蓋面則稍弧鼓;A型壺把線條較為方直,B型則為圓弧線型;A型壺身的長寬比較懸殊,因此壺體看起來較寬扁,B型壺身長寬比則較為均衡。
3.井欄式提梁壺
形制為橋形鈕,穹隆式嵌蓋,直嘴,肩部方折,斜直腹向下微敞,與前述井欄壺的折肩斜直腹近似。傳器有兩件:一件收藏于香港藝術館,壺腹有壬申紀年(嘉慶十七年,1812年);另一件為私人收藏(附表第1、第24行)。雖然目前所見此壺式的帶紀年款早于仿唐井欄壺,但此式的出現未必早于仿唐井欄,應當是同時期,曼生或彭年在同類壺式上不同的創設。
4.三足直壁扁壺
造型為扁圓柱狀鈕,平蓋,蓋沿包鑲一周,蓋頂飾一扁圓貼片,淺直頸,肩部平折,直壁扁腹,底有三足,此型與前述漢君壺有一定的關聯,均是直壁壺腹上下彎折,只是更為扁平,由此可以發現曼生壺是如何從傳統造型中創構新式的。此壺式出土及傳器共有四件,分別收藏于淮安市博物館、上海博物館(見圖20)、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見圖21)、天津博物館(見圖22),其中淮安市博物館與上海博物館所藏造型基本一致,但是兩件的銘文不同,其余兩件的流、把,壺肩線型,壺腹的高寬比例稍有變化(附表第13~第16行)。
5.權形壺
此造型與古代銅權類似,器身近似半球形,短流,圓形把。與前述井欄壺造型亦有相近之處,只是線條更為圓弧。傳器有四件:故宮博物院一件,上海博物館二件,南京博物院一件(附表第25~第28行)。故宮博物院(見圖23)和上海博物館其中一件(見圖24)二者較為相近,均為圓柱鈕,流短微曲,弧形淺足,底部均飾有堆泥“飛鴻延年”紋樣,惟故宮博物院權形壺身筒稍高;上海博物館另一件權形壺則為橋形鈕,直嘴,壺蓋略大于壺頸(見圖25);南京博物院所藏為橋形鈕,彎嘴稍細,嵌蓋,壺身較扁(見圖26)。
6.鐘式壺
此壺收藏于上海博物館(附表第29行),形制意在模擬古代銅鐘,壺鈕為兩圓柱承接一中央高兩側低的橫條,嵌蓋與壺身線形連貫,豐肩,下腹微斂,底漸闊,短流,壺把為上部突出的飛把,上有稜線。
7.折肩圓壺
此壺收藏于上海博物館,圓柱形鈕,圓弧蓋,短直頸,折肩,腹部斜直內收,圓把出稜,短彎流亦有稜線(附表第30行,見圖27)。此式與南京文物商店收藏的乾隆時期邵元祥制大壺線形頗為相類(見圖28)[1],應當是以傳統砂壺式樣“掇只”等圓器為雛形,不同于過去,其新創設在于此壺加入稜線,強調其方直線條。
8.柱礎壺
此壺式身筒由上而下先微斂后外敞,形似建筑之柱礎,故名,傳器為私人收藏(附表第32行)[2],另龐元濟《虛齋名陶錄》亦有拓本(附表第31行)[3],拓本與傳器,造型基本一致,但在壺把處略有不同,傳器為上部略微下彎的圓把,拓本上部亦略微下彎,但為飛把,此種上部略微下彎的壺把造型,仍舊是清早期器形之延續。
9.合歡壺
器形為扁圓狀鈕,中出稜線,蓋面圓弧,矮頸,扁腹,中腰彎折出稜,向上下收斂,短流,圓把,圈足。此壺造型與前述平蓋合歡壺相似,但壺蓋為圓蓋,傳器有二件,皆為唐云藝術館藏,其中一件壺腹較扁,壺鈕下部以弦紋裝飾(附表第33、第34行,見圖29、圖30)。
10.合歡圓壺
此壺收藏于天津博物館(見圖31),形制為扁圓鈕,圓蓋,弧肩,鼓腹,短流,圓把,圈足。整體外形與合歡壺近似,但不同于合歡壺的稜線,各處轉折均為流暢弧線(附表第35行)。
11.折肩扁壺
此壺收藏于江蘇文物商店,造型為扁圓鈕,平蓋,蓋沿包鑲一周,蓋面貼飾一扁圓貼片,淺直頸,肩部平折,腹部向下弧收,短流,圓把。造型局部與三足直壁扁壺及合歡壺有相似之處(附表第36行)。
12.匏瓜壺。
傳器有三件,一件收藏于天津博物館(見圖32),一件為唐云藝術館藏(見圖33),一件收藏于香港藝術館。形制為圓柱鈕,蓋面圓弧,束頸,鼓腹,下部微斂,整體狀似匏瓜,線條連貫流暢。香港藝術館所藏稍不同于前兩者,口蓋開的較小,位置較高,頸部稍長,腹部重心也較高。匏瓜壺的造型似由葫蘆形壺脫化而來,由寫實仿真到抽象寫意,與仿唐井欄壺和井欄壺的器形變化有異曲同工之妙(附表第41~第43行)。
13.瓜形提梁壺
此壺收藏于上海博物館,壺式為瓜蒂形鈕,弧形蓋,圓腹圜底,流短而上昂,三岔型提梁把(附表第44行)。造型與葫蘆形壺和匏瓜壺多有相似之處。
14.笠式壺
壺式為圓珠鈕,嵌蓋,壺身為上小下大兩半球相接而成,形似夏天遮蔭之斗笠。傳器有三件:前二者流、把造型基本相同,飛把,且流、把有稜線(附表第9、第10行,見圖34),龐元濟《虛齋名陶錄》中有同式拓本;另一件壺把圈出一完整圓形,與壺身連接處渾為一體,不見首尾,鄧實《明清各名家沙壺全形集拓》中有同式拓本[4](附表第45行)。
15.瓢形提梁
器形與石瓢壺相同,但壺把為圓形提梁,壺蓋略大于壺頸,此特征雖然與前述乾隆時期石瓢壺相同,但曼生石瓢壺蓋形更為圓潤。傳器有三件,一件為唐云藝術館藏,一件為海外私人收藏,一件收藏于英國東亞藝術博物館(見圖35,底三足稍高)(附表表第47-49行)。
16.銚形提梁
此壺為唐云藝術館藏,形制與瓢形提梁相似,瓜蒂鈕,蓋面中心凹陷,蓋沿圓弧向下,腹部斜直向下漸敞,近底處出稜折收,底呈圓弧狀(附表第50行)。
17.乳甌壺
此壺收藏于南京博物院,線形特征與匏瓜壺和石瓢壺有相通之處,乳形鈕,坡形蓋,線條與壺身連貫,扁垂腹,彎把,短直流,底部有三餅足(附表第51行)。
18.鈿合壺
此壺為唐云藝術館藏,造型與一粒珠壺相近,但器形較扁,形制為扁圓鈕,嵌蓋,曲把,三彎流,扁球形腹,腹中央以雙道凸弦紋為飾(附表第53行)。
19.竹節壺
上海博物館藏,竹節形鈕呈彎折狀,嵌蓋,腰部微斂的直筒形腹,腹中央以一道竹節線為飾,壺壁上下沿各有一周凹弦紋,彎把略呈方形,短直流,流、把均作竹節狀,并且貼塑向壺腹延伸的竹枝,蓋面及壺腹左右側貼飾竹葉(附表第12行)。就題材而言,竹節造型在此前已有,就器形而言,雖然沒有相似的,但局部器形仍是承襲了此前的竹節型砂壺,總體來說是繼承中有創新[5]。
20.高身圓壺[6]
此型尚未發現傳器,見于鄧實《明清各名家沙壺全形集拓》拓本,圓鈕,弧蓋,束頸,垂腹,短平流,壺把為上部突出的飛把(附表第54行)。
21.筒形壺[7]
此型尚未發現傳器,見于鄧實《明清各名家沙壺全形集拓》拓本,橋形鈕,平蓋,束頸,直筒形腹,彎把,短直流(附表第55行)。
22.泥繪方壺
此壺為蘇州文物商店所藏曼生銘泥繪方壺[8],方鈕,嵌蓋,壺身呈長方形,方把,方嘴作三彎流(附表第56行)。目前所見明代至清早期的紫砂方壺大多為直頸折肩,如此壺整體渾成方形器身大約是嘉慶時期才開始出現,由前述井欄壺、匏瓜壺的簡練線型而言,這樣將傳統器形簡化,更為簡練的方器形式或許也是曼生壺于器形上的新嘗試,但也不排除此前有類似造型的可能。
23.方壺
此壺收藏于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方鈕,嵌蓋(據刊布資料,此壺蓋為后配),壺身呈正方形,方把,二彎方嘴,壺腹刻有丙子紀年(嘉慶二十一年,1816年,附表第7行)。
24.磚方壺
此壺收藏于法國湯瑪士·杜比博物館,橋形鈕,嵌蓋,頂部四周略高于蓋面,壺身呈長方形,稍有曲度的方嘴,方把呈耳形微彎(附表第57行)。
25.瓦當壺
造型為橋形鈕,嵌蓋,壺體呈半月形,圓把,短彎流。傳器共四件,天津博物館一件(見圖36),上海博物館二件(見圖37、圖38),加拿大皇家安省博物館一件,其中天津博物館所藏底部有稍微向上高起的弧度,上海博物館所藏其中一件,流口為半月形,與壺身造型呼應(附表第8、第58~第60行)。
26.銀錠壺
此壺收藏于法國湯瑪士·杜比博物館,壺鈕作銀錠狀,嵌蓋,頂部四周略高于蓋面,壺身為似銀錠的直壁六邊形,兩側呈菱形,中間微弧內凹,壺嘴為三彎流,方把上部突出,流、把均有稜線(附表第62行)。
除了以上的出土或者傳世曼生壺外,筆者認為,距曼生年代稍晚的朱石楳,其與楊彭年合作,并帶有仿制或摹古等印款的砂壺造型,可能也是以曼生壺為藍本的臨仿之作,只是現今同式的曼生壺已失傳。比如唐云藝術館藏的一件仿唐井欄水盂[9],底款為“石楳仿制”,造型與曼生的仿唐井欄壺如出一轍,底款內容明確地表明這是一仿制的造型;同樣曾為唐云藝術館收藏的柿形壺[10],作者為楊彭年,其底款與前述仿唐井欄水盂一樣,同為“石楳仿制”,可見此壺是有模仿對象的,而這種造型風格相對而言,應當不是清中期以前的砂壺器形,作者又是楊彭年,因此很有可能與仿唐井欄水盂一樣,就是對曼生壺的臨仿。收藏于上海博物館的彭年制平蓋竹段壺亦然,它與曼生銘款的萬泉款竹節壺造型大體相同,底款“石楳摹古”,說明此壺摹自此前的同型作品。
通過對傳世曼生壺的梳理與比對,筆者認為,不宜將曼生壺造型完全視為陳鴻壽一人的“設計”或“創作”,應當采取更宏觀的眼光,注意到曼生壺整體的器形發展脈絡與早晚期壺式造型的聯系,是一種有所繼承的創新,這才是曼生壺真正的價值與底蘊之所在。
注釋:
[1]梁白泉.宜興紫砂[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71.
[2]李敏行.紫砂新鑒[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09.73.
[3]拓本轉引自《書·畫·印·壺:陳鴻壽的藝術》第228頁.
[4]兩拓本分別轉引自《書·畫·印·壺:陳鴻壽的藝術》第226頁和第220頁.
[5]關于此壺的年代問題及器形比對,筆者已有專文論及,參閱拙著《曼生款竹節壺再研究》,《東南文化》2009年第2期.
[6][7]拓本轉引自《書·畫·印·壺:陳鴻壽的藝術》第222頁.
[8]關于此壺之論證,詳參拙著《曼生壺制作年代探索》《紫禁城》2011年第6期.
[9]顧景舟.宜興紫砂珍賞[M].臺北:遠東圖書公司,1992.114.
[10]梁白泉.宜興紫砂[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139.
(作者單位:天津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