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孫過庭《書譜》“五合五乖”

◆李貴明（西北師范大學書法文化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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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析孫過庭《書譜》“五合五乖”

◆李貴明（西北師范大學書法文化研究院）

摘要：孫過庭《書譜》“藝”論”兼善，既是書論名作，又是難得的草書珍品。本文著重探討孫過庭《書譜》中“五合五乖”與書法創作之間的關系。“五合五乖”是孫過庭重要的創作思想，對后世影響也極為深遠。本文試對“五合五乖”之辯證關系進行詳細闡述，并將其歸納為影響書法創作的三大因素即志、物、境。并由此入手，明確闡述了“五合五乖”與書法創作之間的關系及其相互影響。

關鍵詞：五合五乖志物境書法創作

孫過庭﹙約646-690﹚字虔禮，唐代著名書法家、書法理論家，擅草書，工理論。其重要論著《書譜》“藝”“論”皆善,既是書論名作，又是難得的草書珍品，對后世影響深遠。

現傳《書譜》墨跡本。草書，紙本，縱27.2厘米，橫898.24厘米，每紙16至18行不等。每行8至12字，共351行，3665字，衍文70余字。“漢末伯英”下闕30字，“心不厭精”下闕30字。《書譜》在宋內府尚有上、下二卷，下卷失散后，現傳只有上卷。《書譜》真跡流傳有序，原藏宋內府，鈐有“宣和”“政和”印記，宋徽宗題簽。后歸孫承澤，又歸安岐，后歸清內府，舊藏故宮博物院，現藏臺北故宮博物院。

孫過庭《書譜》書法理論涉及面甚廣，既繼承前賢，又開啟后學，言簡意賅、意蘊豐富，在書法理論的深度和廣度上都全面發展，遠勝前代。他的諸多書法理論充滿著思辨色彩，對今天書法創作具有深遠的指導意義。孫過庭《書譜》中論及書法創作過程中創作主體的心理狀態、情感注入與情感表達、主客體相互關系、技法表現及心手相應原則等。尤其是“五合五乖”的提出對后世影響極深，廣為流傳。在“五合五乖”中，孫過庭談及創作過程中主客觀條件相生相克的關系，以及得時、得器、與得志的不同條件及相互作用，強調創作主體的主導作用，本文將重點闡述“五合五乖”與書法創作之關系。

一、“五合五乖”之含義

“神怡務閑，一合也；感惠徇知，二合也；時和氣潤，三合也；紙墨相發，四合也；偶然欲書，五合也。心遽體留,一乖也；意違勢屈，二乖也；風燥日炎，三乖也；紙墨不稱，四乖也；情怠手闌，五乖也。”

所謂“合”者，即和諧、適合、融合之意；“乖”者，即違背、違犯、不和諧之意。

1.“神怡務閑”：是指精神狀態良好，無雜務纏身，身心處于極為放松之自然狀態，在此心境下作書，定當和諧。此第一種和諧狀態。

2.“感惠徇知”：酬謝知己，或以書法形式表達親朋對自己之恩惠。此種心緒可充分調動書寫者積極性。此第二種和諧狀態。

3.“時和氣潤”：指天朗氣清，空氣濕潤，氣候宜人，優良的氣候條件有利于作書。此第三種和諧狀態。

4.“紙墨相發”：指筆墨、紙張俱為精良，得心應手。此第四種和諧狀態。

5.“偶然欲書”：指有時靈感突現，創作欲望異常強烈。此種情形易激發興趣，下筆有由，成功率高。此第五種和諧狀態。

6.“心遽體留”：與“神怡務閑”相悖，對應為一種極差的創作狀態，俗務纏身，身心疲憊，精神渙散，身心處忙亂之中，無法閑靜。此第一種不和諧狀態。

7.“意違勢屈”：違背自身心意，或迫于某種情勢，在極不和諧、舒暢之情境下作書。此第二種不和諧狀態。

8.“風燥日炎”：泛指不利之氣候條件，或空氣干燥，或赤日炎炎，或寒冷異常，或電閃雷鳴。此第三種不和諧狀態。

9.“紙墨不稱”：筆墨、紙張等書寫工具俱不稱手，影響水平發揮。此第四種不和諧狀態。

10.“情怠手闌”：情緒低落，身心疲憊，精神倦怠，無創作欲望。此第五種不和諧狀態。

孫氏“五合五乖”揭示影響書法創作的諸多因素，如精神狀態、物質條件、創作環境等。誠然，影響個體書法創作因素很多，然孫氏“五合五乖”所說諸多因素均為充分條件，而非充分必要條件。孫氏強調的是書法創作狀態之普遍規律，并不涉及人與人之間比較。即揭示有利書法創作與不利書法創作之一般狀態，意為在功力、才情、學識、修養一定的情況下，相對于某個體而言，良好的主、客觀條件更有利于水平的發揮。

二、“五合五乖”辯證關系

（一）“五合五乖”相互關系

“五合五乖”是孫氏有關創作的重要觀點，不僅涉及創作主、客觀條件，還涉及創作心理描述，上升到一個較高的哲學角度，為古代書論中首次詳盡闡述創作狀態及環境的著述。在“五合五乖”中，孫氏強調了創作主體在創作中的決定性作用。

“五合五乖”分析創作之乖、合各自五種狀態，即十種不同創作狀態，可概括為主客觀兩方面。

“神怡務閑”“感惠徇知”“心遽體留”“意違勢屈”此指主觀精神、情緒、情感等乖、合情形；“時和氣潤”“紙墨相發”“風燥日炎”“紙墨不稱”則指客觀上氣候、溫度、紙張、筆墨好壞等乖、合情形。因而，“五合五乖“是主客觀相生相克，互相關聯、牽制的綜合關系。由于相生相克的相互變化，使得在這種狀態下創作的書法作品會有優劣不等的各種層次。

與此同時，孫氏還論述了“時”“器”“志”對于作書的重要作用。“得時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在此，“時”與“器”屬客觀方面，包括空氣、溫度、季節、筆墨、紙張等；“志”屬主觀方面，指創作主體精神、心緒、情感等，然“志”起決定作用。故而綜上所述，據“時”“器”“志”組合關系，至少有如下類型：

因而，孫過庭又云：“五乖同萃，思遏手蒙；五合交臻，神融筆暢。”

（二）由“五合五乖”歸納出影響創作之三大因素

“五合五乖”揭示創作主體十種不同的創作狀態，包括創作中的精神狀態、創作環境、工具材料、創作欲望等方面。本文將“五乖五合”共歸納為以下三種因素。

1.志——精神狀態（心境、情感、精神）

孫氏有句云：“得時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可見“志”最為重要，是書法創作之主導因素，在創作中起決定性作用。按照辯證唯物主義理論，內因是變化的根據，外因是變化的條件，外因通過內因而起作用。因而，在創作中，創作主體的“志”便起主導作用。故無論五合中的“神怡務閑”“感惠徇知”“偶然欲書”還是五乖中的“心遽體留”“意違勢屈”都關乎創作時的精神狀態，都隸屬于“志”的范疇。

2.物——工具、材料

物即指書法創作中之物質條件，指書寫工具材料及其它各種物質手段，是創作活動中的物質載體。北宋歐陽修《試筆》中曾云：“蘇子美嘗言：‘‘明窗凈幾，筆硯紙墨皆極精良，亦是人生一樂’。”

俗語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皆言工具材料之重要。只有書寫工具上乘、材質精良，方有助于創作成功。

3.境——創作環境

“時和氣潤”“風燥日炎”是孫氏所謂“得時”之外部條件，本文將其擴展為影響書法創作的一切主客觀環境。包括自然環境、社會環境、人文歷史環境等，這些都直接或間接作用于書家，進而影響其創作活動。

4.志、物、境三者之關系

注：①此圖是指創作主體有一定的書法基礎、書寫技巧、審美眼光、文化修養下所產生的相生相克關系。②此圖論述影響書法創作的普遍性規律，并不涉及不同創作個體之比較。

由上圖可得知：跟創作活動相關的外在器物的優劣，及創作的外在環境都會影響“志”，即創作主體的心情、心境、精神狀態、創作靈感的誘發等，進而影響創作活動并直接關乎作品的質量。只有當物合、境合、志合之時才最有可能創作出優秀的作品。反之物乖、境乖、志乖之時，則不適宜創作，即使創作其成功率也必然很低，很難創作出優秀的作品。

結語

孫過庭“五合五乖”揭示了影響書法創作的諸多因素，諸如精神狀態、物質條件、創作環境等，不僅涉及創作主、客觀條件，還涉及創作心理，上升到一個較高的哲學角度，辯證地論述了“五合五乖”對書法創作的影響。孫過庭《書譜》對創作的論述是其重點，尤其“五合五乖”的提出更是見解獨到，振聾發聵。他的諸多書學思想在中國古代書論史上具有開創意義。時至今日，他的真知灼見仍影響著當今書壇的理論研究與書法創作！

（本文系2014年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項目“西部農村中小學書法教育研究”階段性成果之一，項目編號：14YJA88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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