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反美先鋒的糾結與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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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反美先鋒的糾結與機遇

在哈瓦那歷史街區的一些商店可以直接用美元付費，也可以用美元兌換可兌換比索。雖然這對反美先鋒的古巴是一個有傷自尊但又不得不為的選擇。

美國總統奧巴馬于3月20- 22日訪問了古巴，這是1928年以來美國在任總統首次對這個社會主義國家進行訪問。旅美學者“娜娜的猴面包樹”于奧巴馬正式訪問的前一天到達哈瓦那，深深地感受到這個城市正準備迎接這一重要的歷史時刻。

古巴街頭隨處可見奧巴馬來訪的海報

兩套貨幣體系，兩種生活方式

從地理位置來看，美國與古巴一海相隔，從最南邊的基韋斯特市（Key West）到古巴只有144公里，而這個小島上，到處充滿古巴風味的餐館，雪茄小店隨處可見。但是，要從美國到達古巴，卻不能從海上坐船過去，也沒有飛機直航。只能先飛往墨西哥，再由墨西哥轉飛古巴。登機前需要購買一張簽證卡，這樣古巴的海關會在這張卡上蓋入境章，而不是蓋在簽證上，從而不會對以后前往美國帶來麻煩，這也是古巴在美國的經濟封鎖下為發展旅游而采取的對策。

不過可能因為我拿的是中國護照，最終古巴海關還是在我的護照上留下了印跡，也讓我忐忑擔心會給返回美國帶來麻煩，但最終結果表明這種擔心完全是多余的，側面說明美國對往返古巴的限制正在放松。

進入他國，首先都要解決貨幣兌換問題。古巴有兩套貨幣體系，一種叫做可兌換比索（CUC），主要針對外國游客，1美元大概可以兌換0.9CUC。另一種為不可兌換比索（CUP），主要面對普通民眾，兩者的兌換比率大約在25左右，即1CUC=25CUP。而這兩套貨幣體系在哈瓦那也意味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在被聯合國列為“文化遺產”的哈瓦那歷史街區，外國游客可以用可兌換比索住在五星級酒店，欣賞西班牙式的老街，在歡樂的古巴音樂中享受美味的龍蝦，品嘗哈瓦那俱樂部牌朗姆酒，一切與現代消費社會無異。而這些游客目前正是哈瓦那居民重要的收入來源。

但是，當你進入與此僅一路之隔的普通民眾生活的街區，另一番景象就撲面而來，臟亂的街道、陳舊的房屋是他們主要的生活場所，這里的貨幣形式主要是不可兌換比索，用它只能購買到一些水果、蔬菜等生活必需品。這里商業氣息微弱，甚至有點有錢找不到地方花的感覺。偶爾的國營百貨提供種類較少的食品和日用品，以及街邊的咖啡店提供簡易的漢堡、披薩以及自制汽水，構成了哈瓦那居民主要的消費品選擇。

物質相當匱乏，生活相對快樂

游人如織的老城雖然氣勢恢宏，但更接近普通民眾生活的哈瓦那街區似乎更吸引我。

破舊的房屋，破損的門窗、脫落的墻皮使人感覺時間靜止在50年前，而滿街奔跑的老爺車更讓人有種時空穿梭的感覺。經過幾個水果蔬菜的攤位，供應品種非常有限，只限于古巴盛產的菠蘿、香蕉等熱帶水果，以及青椒、番茄等常見的蔬菜，價格倒是非常低廉，10CUP就可以買到一大串香蕉、一個大菠蘿，合人民幣也就2塊5左右。

雖然可以以低價購買到古巴盛產的農產品，但一些輕工業產品卻沒這么容易。我們走入一家服裝店，里面的衣服不僅款式老舊，而且價格頗高。

這里上網更是一種奢侈，只有在一些固定的街區才有網絡信號，而要想使用網絡信號，還需要購買一種上網卡，一小時的價格大約為2CUC，合人民幣15元左右。街邊上網的人群與售賣上網卡的小販成為哈瓦那一條獨特的風景線。

在哈瓦那普通居民區你可以充分感受到物質的匱乏，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民眾對自己的精心裝扮以及隨處可見的快樂生活。很多小伙都梳著酷酷的頭型，姑娘們衣服的色彩也大都很艷麗，配上古巴年輕人較好的身材，很是養眼。

在街上行走，音樂時不時地從房屋中傳來，人們放聲歌唱或隨之起舞是一件自然不過的事。無論是居民破舊的電視機中還是馬路上，足球隨處可見。有些小朋友們沒有鞋穿，依然可以靈活地顛球、帶球、傳球，用一雙鞋就可以搭建好一個球門，幾個小伙伴們就可以開局一場比賽。這也許是古巴人民生性開朗樂觀，但應該也與古巴實行全民免費的教育和醫療體系緊密相關，中國前駐古巴大使徐貽聰稱，“古巴居民從幼兒園到大學都不需要交納學費，甚至住校生在學校里面的課本、文具等都是由國家發放。全民免費醫療在古巴人民看來已經成為了一件自然的事情，對于古巴人民來說，這些都是非常普遍、非常正常的事情。居民只要有病需要治療、需要住院直接上醫院就可以，也不需要什么費用。”因此，這里人民雖然物質匱乏，但也沒什么生活壓力可言。

古巴的期待，美國的不定

可以說，對于這次歷史性的訪問，古巴人民充滿了期待，街上隨處可見關于總統會面的海報和美國國旗，這在之前應該是很難想象的。到處都有安保人員的培訓，正為第二天做著最后的準備。不過與其說期待美國總統的到來，古巴人民更憧憬的也許是美國解除經濟制裁可以給這個國家帶來更多的生活改善。

雖然奧巴馬的此次訪問被視為美古關系歷史性的進展，但此行究竟能有多少實質性的改變，都還是未知。奧巴馬在古巴反復提及“人權”和“民主”問題，正觸碰古巴政府的底線。在面向古巴全國直播的電視新聞發布會上，雙方也暗暗互有攻防，氣氛時不時地嚴肅緊張。特別是正值美國大選，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在社交媒體上對奧巴馬古巴之行的批評與古巴人民的熱情形成鮮明對比。

奧巴馬在推特上套用古巴人特有的問候方式，用西班牙語曬出“古巴你好”的問候之后，特朗普隨即發推回擊：“奧巴馬總統來到古巴了，真是了不得，可是連勞爾·卡斯特羅都沒來機場接你，一點尊重都沒有，去年9月教皇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古巴裔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科魯茲在奧巴馬抵達古巴的當天發表聲明：“奧巴馬訪古將會損害美古兩國的未來，這次訪問將不會解放古巴，反而會加固古巴的獨裁制度。這次訪問等于對正被囚禁在古巴監獄里的政治犯人說：沒有人支持你們，這個世界已經將你們遺忘了。”而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桑德斯和希拉里均表示他們支持美國與古巴的互動，隨著美國大選的撲朔迷離，未來美古關系依然具有很多不確定性。

三天的哈瓦那之行，只是浮光掠影，而且因為我不懂西班牙語，并不能跟當地民眾做更多的深入交流，僅僅是通過我的視角去觀察當地人的生活，也許有偏差之處。但深感古巴為了堅持自己的獨立自主付出了高昂的代價，也看到了美國的經濟封鎖給古巴人民帶來物質的貧困，卻沒有摧毀古巴人民的生活。

美古關系歷史錯綜復雜，一次訪問并不能輕易化解兩者的分歧。可以說，美國的長期經濟封鎖是古巴貧窮落后的主要原因，但是古巴在經濟發展的過程中，放棄切·格瓦拉主張的經濟多元化，依賴單一產品出口也為經濟落后埋下了注腳。

早期向前蘇聯出口蔗糖成為古巴外匯收入的主要來源。理查德·戈特所著的《古巴史》中寫道，從1960到1990年，古巴的蔗糖產量增長了40％，1990年蔗糖的種植面積達到古巴可耕種面積的45％，這樣大面積的土地似乎本應該為廣大古巴消費者種植糧食作物，但這種討論卻被推至將來，而選擇一直依賴從東歐國家進口糧食來滿足國內需求。

制糖工業需要大量雇傭工人，在20世紀80年代末，古巴農業工人達到23.5萬人，而工業僅14萬人。而從1989到1993年，外部的震動使國家經濟失控下跌。國內生產總值在1990年、1991年、1992年和1993年分別下降了2.9％、10％、11.6％和14.9％。

1990年，古巴蔗糖最后一次按照舊有的合作方式賣給蘇聯，古巴收入48億美元。2002年，蔗糖賣到國際市場后，收入不到5億美元。蔗糖的產量已經從1989年的800萬噸下降到2001年的360萬噸。從而古巴不得不放棄將蔗糖作為國家主要創匯產業的未來計劃，轉而將外國旅游者作為古巴外匯的主要來源。但對于一個人口有1000多萬的國家，單一旅游產業的發展也不足以支撐整個國家的經濟發展。當然，古巴也正進行著經濟改革。如使美元合法化，在哈瓦那歷史街區的一些商店可以直接用美元付費。雖然這對反美先鋒的古巴是一個有傷自尊但又不得不為的選擇。同時古巴實行個體經營，此次哈瓦那之行所打交道的出租車、民宿、及日常飲食等基本都為個體經濟。

在全世界矚目美國現任總統訪問古巴的歷史意義以及社會主義古巴的未來會發生如何改變時，其實改變已悄然發生。

（《青年參考》2015.12.30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