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鄉愁

佟俊兒

我曾夢見，我的前世在江南水鄉，氤氳的霧氣，黃梅吐蕊，白鷺翱翔。

門前是油菜的花海，門后是有月的荷塘。

粉墻黛瓦有探出花枝的紅杏，檐角勾廊有凌空而舞的藤香。

石子鋪滿的小巷，油紙傘收藏一個季節的故事。

折扇輕啟，半開的軒窗，流動一瀉千里的月光。

小雀在梅樹上呢喃，蝴蝶在胭脂草上尋芳。小鳥在紫藤花下小睡，黃鸝在海棠樹上歌唱。

江南，我前世的故鄉，我是那個夭折的小女孩，著紅襖，水岸邊一副羞澀的模樣。

我愛白墻黑瓦，我愛烏篷輕蕩，我愛蜓戲蓮葉，我愛笛聲悠揚。

前世的鄉愁，就在這江南水鄉，踏上尋夢的旅途，小橋流水便在心頭流淌。

我是你遺失的孩子啊，獨自生長在冰雪的北疆，我的魂魄，裝滿了前世的種種向往。

一定是來不及愛遍江南的花草，一定是來不及嗅夠江南的悠香，一定是來不及品味江南的情韻，一定是來不及走遍江南屈曲的回廊。

轉世而來的心，依然眷戀那水一般的月色，夢一樣的村莊。

我們的院子，有詩一樣的籬笆，杏花爬滿格子的小窗。

風吹動芭蕉的葉子，一只長滿心事的小鳥，會傻傻地在樹下凝望。

擺好的石桌，任由月光浩蕩。那無邊的恩寵，是一家人幸福的瓊漿。

就這樣我走入水墨的畫卷，讓流彩在筆尖詩意的流淌。

黑白世界里的屋瓦廊橋，洞開心靈的門窗。晃動的人影，仿佛流轉的時光。

我們走在絲雨的小巷，一朵朵傘花開放在夢的中央。

一朵花的顧盼，該是前世的情緣。一只鳥的低語，該在訴說前世的衷腸。

抹一絲嫩綠，讓春色滿布油菜的芬芳。涂一片粉紅，讓春風在心頭蕩漾。

啊，那是我前世的故鄉，一磚一瓦，都曾留下過我的印記，一門一窗，都珍藏著我未完的夢想。

碧水中蕩起的飛舟，盛滿美酒的醇香，醉在那一江紅影，心兒在倒影中盡情的徜徉。

曙紅、胭脂、花青、藤黃，描不盡啊，我前世的故鄉。

此時，那里應該還未響起動聽的蛙鼓，荷塘應該用小小的荷錢，收買了好春光。

我兩手空空，殫精竭慮地挖掘，試圖還原故鄉前世的模樣。

可是笨拙的筆，一次次在努力中黯然神傷。鷗鳥的翅膀，帶著淚光，劃開的天空，前世的鄉愁，無法躲藏。

那山那水，那橋那舫，笙歌不再，卻仿佛一場演出還未散場。

就讓我繼續捉筆，從記憶中取出前世的故鄉。在清歌里我們上路，讓浣起的紗簾，撩動誘人的梅香。芭蕉綠了，櫻桃紅了，讓我的思念繼續遠航。

一定有一條通達的水道，可以灌溉故鄉的土壤。一張宣紙的遼闊，就容納了我前世全部的故鄉。就讓這份前世的鄉愁，彌漫有生的日子，聽槳聲啵啵，伴流水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