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環境因素對小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影響研究

阮麗旸　王良　劉益

摘要：聚焦于影響小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外部環境因素，從經濟環境和制度環境的視角探討了競爭強度和規制壓力對小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綜合作用機制。以華東、華北、華南等地124家制造業小型企業為樣本，通過實證分析發現對于商業社會責任，競爭強度和規制壓力都能促進小型企業的履行意愿，但當兩者同時作用時，促進作用會被減弱；而對于環境社會責任，競爭強度和規制壓力的效用分別表現為倒U型和正向作用，且當兩者同時作用時，規制壓力的促進作用會被減弱。

關鍵詞：小型企業；商業社會責任；環境社會責任；競爭強度；規制壓力

DOI：10.13956/j.ss.1001-8409.2016.05.15

中圖分類號：F27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8409（2016）05-0069-05

Abstract：Focusing on revealing the driving forces of the external environment on small enterprises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CSR），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effects of competition intensity and the regulative pressure respectively on the small enterprises business CSR and environmental CSR from economic and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perspective. And then， it takes 124 Chinese manufacturing enterprises as sample to conduct the empirical study. Results show that small enterprises business CSR is promoted by both competition intensity and regulative pressure， but the promoting effects are mitigated when the two factors coexist； Small enterprises environmental CSR has an inverseU shaped relationship with competition intensity and a positive one with regulative pressure. And when the two factors interact， the positive effect of regulative pressure is weakened.

Key words：small enterprise； business CSR； environmental CSR； competition intensity； regulative pressure

企業社會責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CSR）是社會各界關注的熱點話題，特別是近年來諸多企業罔顧社會責任行為的曝光，如劣質產品給消費者造成的健康隱患、血汗工廠帶來的人權問題、排放污染廢氣引起的霧霾等更是將這一話題推向風口浪尖。在學術界，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動因同樣成為熱點議題。然而大多數研究以大中型企業作為研究對象，針對小型企業的研究相對較少。雖然Thompson和Smith[1]早在1991年便意識到這點并號召學術界進行探索，但截止目前，針對小型企業社會責任履行動因的研究依然鮮見紙端，遑論在中國情境下的實證研究。在我國小型企業數量占企業總數九成以上、成為支撐經濟發展新常態重要力量的現實趨勢面前，迫切需要有研究來揭示哪些特定因素能夠影響小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從而幫助社會各界通過相應的政策和措施來促進我國小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推動社會總福利的提升。

基于此，本文將如何促使我國小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作為研究問題，基于現有理論將企業社會責任劃分為商業CSR和環境CSR，探討了競爭強度和規制壓力在促使小型企業履行這兩類社會責任方面的單獨和聯合作用，并以124家制造業小型企業的數據為樣本進行實證檢驗。

1 文獻綜述

1.1 企業社會責任的定義和分類

企業社會責任是指商人有義務按照社會期待的目標和價值制定政策、決策和行動[2]。在分類方面，Lee等將企業社會責任分為商業和非商業兩類，前者與企業核心運營直接相關，包括提高產品質量、員工待遇和公司管理等，后者與企業核心運營非直接相關，包括環境保護、慈善捐贈等[3]。類似地，Homburg等也將企業社會責任分為商業和慈善社會責任[4]。本文延續了這一分類體系，但根據小型企業的特點進行調整，將慈善相關的社會責任排除在外，只保留商業和環境社會責任（簡稱商業CSR和環境CSR）。這是因為慈善行為是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最高境界[5]，而小型企業通常資源有限，不會主動履行這類超過必要范圍的社會責任。

1.2 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動因研究

主流研究認為道德、經濟和制度因素是影響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三大因素[6～8]。第一，道德因素主要指企業家的個人修養、價值觀和企業倫理文化，這能夠為企業其他人員確立道德榜樣，進而影響其社會責任行為[8，9]。第二，經濟因素主要指企業所處的經濟環境，包括所在地的經濟發展水平、經濟健康程度、產業結構、市場競爭度等。當經濟環境能夠使企業從履行社會責任中獲得聲譽和差異化競爭優勢時，企業會積極履行社會責任，反之則不會[7，9，10]。第三，制度因素主要是指企業面對的規制、規范和認知三方面制度環境[11]，它們分別通過政府的法律法規、行業認可的慣例和準則、社會文化和價值觀來約束企業行為[12]。當制度環境重視社會責任時，履行社會責任可以提高企業的合法性，為其生存和發展帶來便利，企業因此會積極履行社會責任，反之則不會[13，14]。

本文關注的是經濟環境中的競爭強度與制度環境中的規制壓力對小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影響。其原因在于：首先，小型企業難以形成較成熟的企業倫理文化，其管理者社會責任意識也通常不強，道德因素的作用有限。其次，小型企業較低的產品多樣性和差異性使其面臨更多的替代產品和價格戰，競爭強度比其他因素更能體現小型企業的經濟環境特征[7]。最后，規制壓力是由國家法律法規強制要求的，規范和認知壓力則較為軟性。在小型企業管理者社會責任意識總體不強的現實面前，規制壓力更能影響小型企業的社會責任履行。

綜上所述，本文建立了研究模型，如圖1所示。

2 研究假設

2.1 競爭強度對小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影響

一些學者認為競爭強度正向促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并指出在競爭越激烈的市場中，企業聲譽越重要，履行社會責任的收益也越明顯[10，15]，企業能夠通過履行社會責任建立差異化競爭優勢[16，17]。另一些學者則認為二者的關系是倒U型的[7]，即當競爭強度高出一定程度時，企業利潤較低，為維持生存反而會減少對社會責任的投入；只有當競爭強度適中時，企業既有通過履行社會責任來獲得競爭優勢的動力，又有實力來做到這點。[9，18]

本文認為沒有區別看待商業CSR和環境CSR是造成目前分歧的重要原因。兩者在實際投入產出方面相差較大：履行商業CSR不需要增加很多與經營無關的投入，且提高產品質量、員工福利等舉措可以直接提高市場競爭力和內部凝聚力；但履行環境CSR需要更換清潔設備、大力治理環境等不直接轉化為生產力的額外投入，而且小型企業得到的社會關注較少，履行環境CSR帶來的聲譽有限。在這種情況下，當面對競爭壓力時，資源總體有限的小型企業可能會根據不同CSR行為的成本和重要性進行取舍。商業CSR由于其較強的經濟激勵作用，市場競爭越激烈，小型企業越愿意優先履行。環境CSR則由于其“性價比”相對較低，只有當競爭強度適中時，小型企業才會考慮通過其建立差異化競爭優勢，當競爭強度過低或過高時，小型企業或是由于環境CSR的效用較低，或是為了生存而放棄環境CSR。因此，本文提出：

H1a：競爭強度能夠促進小型企業的商業CSR行為。

H1b：競爭強度與小型企業環境CSR行為之間表現為倒U關系。

2.2 規制壓力對小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影響

現有研究對這二者的關系已經形成了較一致的結論。Campbell認為強制性規定是保證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最重要制度因素[7]；周中勝等發現法律環境越好，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可能性越高[13]；尹玨林也證明了完善的管理制度對企業市場和公共責任的促進作用[8]。具體到小型企業，Vickers等發現了法律規定對中小型企業在員工雇傭和安全上的促進作用[19]；Brammer等也強調了制度壓力中監管部門的規制壓力對小型企業環保行為的作用[20]。基于此，本文提出：

H2a：規制壓力能夠促進小型企業的商業CSR行為。

H2b：規制壓力能夠促進小型企業的環境CSR行為。

2.3 規制壓力和競爭強度對小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聯合影響

競爭強度和規制壓力在企業的實踐活動中通常同時存在，除單獨作用外，它們還可能聯合影響小型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行。首先，當外部制度環境本身就很關注企業社會責任，有較完善的社會責任立法及監管體系時，大部分企業會較好地履行社會責任，商業CSR在提高企業差異化競爭力方面的有效性會降低，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競爭強度同時又很高，面臨生存壓力的小型企業可能會傾向于從經濟利益考慮，將資源投入在更容易帶來競爭優勢的地方，從而降低對商業CSR的重視。因此，本文提出：

H3：當競爭強度和規制壓力同時存在時，它們對小型企業商業CSR行為的促進作用會被減弱。

其次，小型企業受到的社會關注較少，不履行環境CSR被揭發的可能性相對較低。當競爭強度較高時，由于競爭激烈帶來的生存壓力，小型企業可能會心存僥幸而做出違背法律的投機行為[21]，這會降低規制壓力的作用效果。另一方面，當政府對企業環境CSR有完善的法律和監管體系時，與H3同理，小型企業通過履行環境CSR來獲得差異化競爭優勢的動機會被削弱；但強制性規制壓力的存在也會增加小型企業逃避環境CSR的難度和風險，即“抹平”了競爭強度與環境CSR之間的倒U曲線。基于此，本文提出：

H4a：當競爭強度和規制壓力同時存在時，規制壓力對小型企業環境CSR行為的促進作用會被減弱。

H4b：當競爭強度和規制壓力同時存在時，競爭強度與小型企業環境CSR行為之間的倒U關系會被減弱。

3 研究方法

3.1 樣本數據

本文所調研行業為機械和化工行業，這兩個行業具有重資產、高污染、波及面廣等特性，企業社會責任問題更加突出。在調研過程方面，依據我國《中小型企業促進法》將員工300人以下、資產4000萬元以下作為小型企業標準，于2014年11月至2015年1月通過實地走訪、行業展會/交易會、電子郵件等途徑向上海、北京、江蘇、浙江、山東、廣東、安徽等地350家小型企業發放問卷，回收有效問卷124份，回收率為35.43%。問卷通過雙填寫人的方式來降低同源偏差，競爭強度和規制壓力由了解全局的董事長或高層管理者填寫，商業和環境社會責任由相對更客觀中立的中層管理者或資深員工填寫。樣本特征如表1所示。

3.2 變量測量

除企業客觀數據外，其余變量均采用李克特7分量表，1為非常不同意，7為非常同意。具體地，規制壓力源自Kostova和Roth的研究[22]，選取5個題項；競爭強度源自Jaworski和Kohli的量表[23]，選取4個題項；商業CSR源自Homburg等的量表[4]，選取4個題項；環境CSR源自Brammer等的量表[20]，選取4個題項。題項選取結合了小型企業的特點，在翻譯時也根據中文閱讀習慣進行了調整。

信度及效度方面。首先，各變量的Cronbach α值均大于0.7，CR值均大于0.8，表明具有良好的信度。其次，各題項的因子載荷介于0.645與0.91之間，均值達到0.832，高于0.6的推薦值，且所有變量的AVE值均大于0.5，表明具有良好的效度。最后，對全部17個題項的Harman單因素分析結果表明不存在單一因子解釋了大部分方差的情況，可以認為數據不存在明顯的同源偏差。

控制變量方面。本文選取企業的經營年限、主營行業和所在地區。經營年限的測量方式為企業年齡的自然對數，主營行業的測量方式為定序變量（1=機械；2=化工），所在地區的測量方式為一組啞變量（華東、華北、華南和其他地區）。

4 實證分析

4.1 描述統計

如表2所示，各變量間具有適度的相關性，且競爭強度與商業CSR和環境CSR，以及規制壓力與商業CSR和環境CSR之間均有顯著的相關關系。

4.2 分層回歸分析

本文使用分層回歸分析驗證假設，為降低交互項的多重共線性，在回歸分析前預先對全部交互項進行中心化處理，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

模型1至模型4以商業CSR作為因變量。在加入規制壓力和競爭強度后，模型F值顯著，且ΔR2為0.224，說明兩者的加入具有統計意義。在回歸系數方面，兩者對商業CSR的作用均為正向顯著。綜上，H1a和H2a得到驗證。在進一步加入規制壓力和競爭強度的交互項后，ΔR2為0.036，且交互項對商業CSR的作用為負向顯著，H3得到驗證。

模型5至模型8以環境CSR作為因變量。在加入規制壓力和競爭強度后，模型F值顯著，且ΔR2為0.281，說明兩者的加入具有統計意義。在回歸系數方面，兩者對環境CSR的作用均為正向顯著，并且在加入競爭強度的平方項后，ΔR2為0.036，平方項的回歸系數負向顯著。綜上，H1b和H2b得到驗證。進一步加入規制壓力和競爭強度、規制壓力和競爭強度平方項的交互項后，ΔR2為0.021，且規制壓力和競爭強度的交互項對環境CSR的作用為負向顯著，H4a因此得到驗證；然而規制壓力和競爭強度平方項的交互項卻無法顯著作用于環境CSR，H4b未能得到支持。

5 結論與啟示

5.1 主要結論

本文的主要結論如下：一方面，競爭強度和規制壓力都能促進小型企業的商業社會責任行為，但兩者共同存在時促進作用會降低。說明小型企業履行商業社會責任的主要動力是為了獲得差異化競爭優勢。當制度環境對企業社會責任的要求較高，商業社會責任不能使其在市場競爭中脫穎而出時，小型企業履行商業社會責任的積極性就被削弱。

另一方面，對于小型企業的環境社會責任行為，規制壓力成為其主要動因而競爭強度的作用相對有限，只有當競爭壓力適中時小型企業才會考慮將履行環境社會責任作為差異化競爭策略。從競爭強度和規制壓力的共同作用可以進一步看出，小型企業履行環境社會責任主要是對強制性法律法規的被動服從，競爭壓力過大時反而會制約其履行法律所規定的環境社會責任。但本文關于規制壓力減弱競爭強度與環境社會責任倒U型關系的假設沒有通過，其原因可能在于：（1）我國的環保立法尚不完善，執法力度也有待提高，對小型企業的約束力有限；（2）小型企業對于政府環保方面的監管也存在一定的抵觸情緒，能否獲得經濟利益仍然是其環保行為的決定性因素。

5.2 研究啟示

本文的研究啟示主要體現在如何引導和管理小型企業履行不同類型的社會責任：首先，小型企業更注重短期自身利益，在履行商業社會責任時具有一定的主動性。因此，政府和行業應對小型企業進行正確的引導，鼓勵其通過重視商業社會責任來獲取競爭優勢。其次，小型企業履行環境社會責任缺乏經濟激勵，主要是對制度規定的服從，競爭壓力過大則會制約小型企業履行環境社會責任。因此，政府在推動小型企業履行環境社會責任時，應重視立法和執法的作用，但同時也應當對小型企業進行扶持和幫助，例如對購買環保設備進行補貼、對改進生產工藝進行幫助等。同時，應當優化行業結構和市場秩序，避免競爭過于激烈，在保證小型企業生存和發展的前提下鼓勵其履行更多的社會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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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 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