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路上的獨行者

任林鵬

一

扎根于一方寧靜的天地，獨守靈魂的凈土，塵世的喧囂竟在舉手抬足間化為云煙。沒有明晃晃的大刀長矛，也能書寫恢弘的篇章，半截白色的粉筆，在眼前升騰起怎樣的霧靄，浩淼的知識海洋，獨自駕一葉風帆，在波濤洶涌的海浪之巔，拾撿人類智慧的火花。

百花叢中，馨香彌漫。手執一株沾滿露水的菩提，似佛，勝佛。點化的不再是數字可以衡量的眾生。守望于山間的破壁院落抑或是鬧市中央的那份安寧，一生的抉擇在歲月斑駁的記憶里出落得晶瑩剔透。功名。利祿。看似沉重的饋贈在你眼中竟不足以抵擋一個人內心對于童音的渴望，那種蕩漾于孩童臉上最真的笑容卻是萬般珍貴，把自己的一生付諸一群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年年歲歲。歲歲年年。一樣的年輪里，誰的身影漸行漸遠？

二

一個人。

一群人。千千萬萬的人。

與書為伍，與師為伍。

家園之上，有遠去的親人在目睹著孱弱的炊煙裊裊升起；大漠之上，一輪落日撫摸著疲憊的身軀安然入睡。在深夜沉沉的睡夢里，那里是一方多么寧靜的天地，窗外的晚風輕輕溜過，蒼穹中央的那彎明月，邁著細碎的步子，悄悄抵達屋頂，孩子們銀鈴般的笑聲被夢游的蝶帶到了遙遠的地方，唯有那扇明亮的窗，唯有那位醒著的人，在滄桑之后仍固守著最初的模樣，俯低身子，看清你我當年歪歪扭扭的幾行漢字。

三

頑童。少年。青年。中年。老年。逝去。

我是多么刻薄地用自己漸漸長高的身姿將你一生的青春侵蝕。把自己的歲月化作一汪清泉，滋潤饑渴的靈魂，雁過留痕，我的長大徒增了你的白發。那年一場有意無意的大雪，讓我相信你的老去不是季節的裝扮，而是歲月的無奈。某年某月，半截粉筆在殘破的黑板寫下人生的真諦，一條明晃晃的大路鋪就了往后的輝煌與美麗；多少年后，一次偶然的擦肩而過，我沒有看清你的模樣。

天地之間，蕓蕓眾生。忙忙碌碌的追求，多少風塵煙雨中。

四

擺渡。披一件沾滿雨露的蓑衣，于大江河畔，將無數的莘莘學子送抵理想的彼岸。然后返回熟悉的渡口，任風霜雨雪拍打日漸滄桑的笑臉，把一幀默默的身影裝進學子厚厚的記憶里。

待到山花爛漫時，你的白發，你的憔悴，悄無聲息地幻化成一方泥土。看那花之嬌艷，多想伸出手，輕輕觸摸水靈靈的花朵，可是歲月的大手橫亙于時間的中央。

默默地來，悄悄地走。一生的追求在付出與再付出之間，輪回。唯有明月與你為伴，唯有夜夜路過的晚風和你訴說，心靈的孤獨和寂寞是一種怎樣的疼痛，腳下的土地已深深嵌入了你的印記，一口帶著泥土氣息的聲音，早已被那些長不大的孩子帶到了廣闊的天地，只是在多少年后，還會有人記起。幸好這一切是多么的無關緊要。

五

寫一封長信，擱在案頭。想起遠方的你，是否依然站在三尺講臺，熟悉的句子依然瑯瑯上口。那里一定還有一群和我當年一樣的頑童，正在你的眼皮底下竊竊私語。歪歪扭扭的文字記錄著成長的足跡，那是我最真切的敬意與毫不渲染的表達。

多少歲月在你的額頭深深扎根，一座偉岸的豐碑在無數人的心中慢慢樹起。人們開始給你帶上絢麗的花環，一個又一個，在太陽底下是那么顯眼。其實無需太多的贊歌，你早已把自己短暫的一生細細研磨成了一塊富含養分的泥土，等待著下一個生長的季節，給予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笑臉源源不斷的滋潤，直到自己貧瘠，直到和泥土一樣回歸大地，然后悄悄入睡，那里一定充滿花香、充滿美妙的歌聲，一首首的贊歌會像天堂里美妙的音樂，讓人感到萬般辛勞之后的愉悅。

六

漸行漸遠。身后是一群曾經的你正在慢慢走來，和你當年的模樣一樣清秀。他們將站在你熟悉的地方，重復你一生的追求。

那是一幅多么動人的畫面，我仿佛又看到了鮮花盛開的地方。露水。蝴蝶。蜜蜂。房子。最明媚的陽光在閃耀著人性的光輝，月夜下還會有晚睡的身影淺笑于某個滑稽的答案。房子低了，星空高了，花開的聲音在山間，在都市，在每一個充滿笑語的地方迸出骨骼成長的聲響，多么美妙動聽，在這一陣聲響過后，我發現自己何時也站在百花叢中，正在輕輕地撫摸嬌艷的花朵，這一刻，頭頂飄過的云朵，可是你在遙遠的地方對我訴說生命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