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開盡更無花

李婧瑜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土里了。

一

無盡的黑暗中，我揉了揉被碰傷的地方。沒錯，我是一粒種子，一株菊花的種子。他們說，只要從泥土里鉆出去，就能見到光明，就會變得美麗。于是，我離開母親，在一個有風的早晨啟程，一路上我經(jīng)過草叢，謝絕了柔軟的草的挽留，從高高的山崖翻滾而下，一路隨波蕩漾，附在鴨子的翅膀上，才來到這里。

二

費了好大的力氣，我才從土里鉆出來，細腳伶仃地頂著兩片小小的淡青的葉子，還沒有看清周圍的環(huán)境 ，一陣微風襲來，我就東倒西歪，差點跌斷了纖細的腰。我旁邊的月季花仿佛是一位芭蕾舞者，在微風中搖曳著自己的身體，婀娜多姿，美麗極了。夜晚，驚魂未定的我迎來了生命中的第一場雨。那是雨嗎？那雨就像一把把的劍?。霰〉挠晗胍盐覔舻闷吡惆寺洳趴狭T休。我哭喊著，努力抓住一點點的依靠，我的根在黑暗中伸展，伸展，仁厚的地母緊緊地抱著我。

三

幾天過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長高了，變成了青青的菊花苗，高挑的身材，亭亭玉立。這使我興奮不已，風吹過，我隨著風的節(jié)奏舞動，雨落下，我仰起臉洗去細細的灰塵。天氣越來越冷，薄薄的白霜給萬物披上銀紗，原野顯得越來越寂寞，許多的花花草草都收斂了美麗的身影。銀白的月光灑在大地上，顯得溫柔恬靜。空氣里縈繞著稻谷的清香與蘋果的香甜，多么美麗的秋夜??！我抖抖身子，用自己的熱情溫暖葉子上的冰霜，那些冰霜化作溫暖的水滴，親吻著我腳下的土地。清晨，當?shù)谝豢|陽光穿過樹林，照在我身上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又長高了，鼓起了小小的花苞。

四

冬天馬上就要來了，白霜越來越厚，霧越來越重，太陽像一個金黃的橘子浮在茫茫白霧中。我內(nèi)心充滿了綻放的熱情，我舒展著，釋放著……終于，我開花了！花瓣片片微卷，顏色鮮黃欲滴，散發(fā)出陣陣清香，每當有人看到我時，他們總會說：“哇，這菊花真美??！”

尾聲

一天清晨，寒意陣陣，一個小男孩站在我身邊，大聲朗讀道：“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蔽倚闹心钸@句詩，剎那間，我熱淚盈眶：無數(shù)個黑暗中的等待，無數(shù)次風雨里的掙扎，無數(shù)次嚴霜里的堅持，才配擁有這個美麗的名字——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