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望江南

付煒

記憶是舊的，江南的街巷也是舊的，唯有那一塊塊青石板，夜夜泛起新的寒潮侵襲我心。幸好有文字相伴孤獨，墨痕化開便滿是舊夢里的煙雨，煙雨里的江南。

去江南，坐在臨江的小樓上，看江面的波光浮動起模糊的斑斕，如同年少時的幻夢，散落進面前寡淡的茶水。一飲而盡，竟有些不可名狀的失落感。手扶欄桿，與午后安靜的陽光撞了個滿懷，隨手一扯就是香甜的日光碎片。我閉上眼睛，與每一縷光線都有一種不可說的默契。仿佛你就是陽光，日光傾城，步履款款，你溫暖的懷抱也有了微涼的觸感。

避開人潮涌動的街道，獨自行走在江南的古老巷弄。時光如同翻涌不息的蝶，帶著你舊日的影子穿越花叢，像寄去一張黑白互見的明信片。走在水鄉被流水侵蝕的石板上，淺淺的少年心事漸行漸遠。江南的性情，如同線裝書上的塵埃，彈指一揮，耳邊回響著的卻是唐詩宋詞里的意蘊。微風吹過，風里夾雜著的吳儂軟語，給人多情的遐想。好似從遙遠的夢境中走來，在我的心底碎成一地的想念。

青苔滿石階，山水人依戀。我把自己醉倒在白墻灰瓦間。

江南的雨，構成了小巷的獨特憂傷。撐一把油紙傘，頂著一臉朦朧的惆悵。雨霧氤氳著遠處的青山碧水，浣洗了南國女子盈盈的眼眸。倚窗聽雨，我如一個落魄他鄉的詞人，任由這柔情的雨浸濕我流浪的時光。雨淅淅瀝瀝，我如夢如癡，青燈下寫的那些無人問津的辭藻，是我蒼老的心事。離愁萬縷如雨落，沾滿了我的衣衫……

在江南，我努力溫習著思緒里的古典記憶。想到了紅葉欲墜的季節里打馬而過的溫潤男子，想到了相思漁火下綿綿囈語的癡情姑娘。歷史的風云從房檐上滴落，漫射著一種溫暖的氣息。雕花窗欞在講述著久遠的故事，檀木香案還存留著文人雅士的低吟。烏篷船里傳來的悠悠笛聲，渲染了沿途的湖岸煙柳。一首江南詞，描繪不出的空靈與古意傾斜在我的眸子里，泛起了微微的清愁。

青梅、芭蕉、綠柳、楊花……一川煙雨給江南鋪滿了詩情畫意。清風吹過巷口，溪水流過小橋，檐鈴響起響動著微微的呼喚，輕緩、綿軟，敲擊著無數溫婉的生命。千萬縷細膩的情感都化作了江南這無言的冷雨，我的心因此濕潤了許多次。

驀然回首，已經念念不忘地思戀它一載又一載，卻只能抓起筆，寫下些凌亂的渴盼。江南的故事不能開口講，因為嘴唇輕啟，再熾烈的情感也會顯得無盡牽強。只能在字里行間輾轉穿行于凄清的雨巷，在水性的渲染下褪去年少的輕狂。

回首再望江南，夢里花開花落。相思相望總無語，那千年的風景卻自始至終敲打著我的心扉。在心中沉淀下一份恒久的追尋，于筆尖流淌著一段斑駁的期待。

（河南省信陽市五中如月文學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