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戲的不動情聽戲的不動容

張秋艷

戲因情而動，情乃戲所依。不管是哪一種戲劇，終究都要以情來貫穿。我們首先要知道戲劇里“情”的重要性，然而怎么去準確地表現(xiàn)它，是一個演員所追求的最佳境界。不僅是對角色總體的人物形象塑造，而且是對人物思想情感的揭示，更重要的是演員如何帶動觀眾情感，讓觀眾跟隨著劇中人物的情感，同悲共喜。

我1981年至1984年滎陽戲校學習，畢業(yè)后先后在滎陽劇團、鄭州市豫劇二團、鄭州市豫劇院擔任演員，主攻行當花旦、閨門、青衣，飾演的人物角色有《繡花女》中的劉夫人、春燕，《抬花轎》中的王定云，《大祭樁》中的嫂子，花女蘭》中的花木慧，《楊八姐游春》中的九妹，《拷紅》中的崔鶯鶯，《紅燈記》中的田慧連，《秦雪梅》中的春花等。曾參加2002年鄭州市第八屆青年戲曲演員匯演，參賽劇目《大祭樁》中“滑雨”一折飾演黃桂英，榮獲了二等獎，參加了2014年在天中杯第八屆河南省戲曲紅梅獎的大賽，參賽劇目《大祭樁》中“哭樓”一折，飾演黃桂英，獲得了演唱組金獎。在多年的舞臺實踐中，我體會到，真正的好戲是能夠帶動觀眾情感的，正所謂“唱戲的不動情，聽戲的不動容”。

在劇場中，我們可以觀察到，演出劇目是否受到觀眾喜歡，觀可以從觀眾的情緒上得到印證。如果他們能跟隨演員的表演和劇情發(fā)展傾注情感，牽掛著劇中人物的命運，對他們肯定的人物表現(xiàn)出熱愛，當人物陷入困境而焦慮，脫離困境后而歡欣；對他們否定的人物表現(xiàn)出憤恨，對人物受到懲罰而拍手稱快。觀眾的這些情感都會在劇場中自然流露出來：他們或潸然淚下，或鼓掌歡呼，或喜笑顏開 ，或愁容滿布……如果在劇場中看不到觀眾情感明顯、豐富的表現(xiàn)，那就是不成功的演出。

戲無情不動人，戲無理不服人，戲無技不驚人。劇情必須合情合理，生動感人，演員必須具備扎實的基本功，掌握一定水平的技巧，只有把自己的情感與人物的情感融為一體，才能聲情并茂地演繹劇情和人物，從而感動觀眾，達到臺上臺下情感共鳴的效果。

例如，豫劇《清風亭》就是一部表現(xiàn)倫理孝道、感人至深的好戲。劇中扮演張元秀夫婦的李樹建和柏青，都是很有藝術(shù)功力的藝術(shù)家，他們把得子的喜悅、養(yǎng)子的艱辛、失子的痛苦、尋子的艱難，認子的絕望，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特別是其中“十三年”的唱段，唱得令人痛斷肝腸。每次演出，他們都是淚流滿面，真實的情感浸染著臺下的觀眾，如同身臨其境，跟隨他們一起感受悲歡離合。

再如，豫劇《大祭樁》是一部表現(xiàn)對愛情忠貞不渝的感情戲。著名表演藝術(shù)家虎美玲老師飾演的黃桂英是敢于沖破封建禮教束縛，勇敢追求美好愛情的大家閨秀。劇中有黃桂英與李彥貴“花園相會”的羞澀和喜悅，觀眾看到他們的相愛，就會跟隨他們一起歡欣喜悅；也有得知李彥貴遭陷害將被處斬如同晴天霹靂的噩耗后，虎美玲用動人的唱腔、翻轉(zhuǎn)的水袖等，表現(xiàn)了黃桂英內(nèi)心遭受巨大打擊，從悲痛欲絕到?jīng)Q意奔赴法場的感情遞進過程。在“趕路”一場中，虎美玲運用水袖、滑步等技巧表現(xiàn)了雨中行路的艱難。在“打路”一場中，“婆母娘切息怒”的經(jīng)典唱段，把黃桂英的滿腹委屈盡情地宣泄出來。觀眾們也不禁滿懷同情，潸然淚下。

豫劇大師陳素真曾飾演豫劇《宇宙峰》中趙艷蓉，在“裝瘋”一折中，趙高為了諂媚無道昏君，逼迫剛剛喪夫的女兒趙艷蓉再嫁昏君，趙艷蓉寧死不嫁，并將計就計，裝瘋賣傻，蒙混過關(guān)。一向端莊穩(wěn)重的千金小姐，如何裝瘋賣傻，這是戲曲的高潮部分。把她在“裝瘋”中的被逼無奈、羞愧、恐懼、哀傷、無助、痛恨等等復雜的心情要有層次的表達出來。觀眾們一直牽動著心為趙艷蓉的命運而擔憂。舞臺上瘋，也要瘋得美，瘋得穩(wěn)重，瘋得大氣，瘋得有感情。唱腔、念白、身段，水袖多是為更好表現(xiàn)人物而服務的，要時刻把握好人物。陳素真大師在唱、做、念、舞等各方面都練就了過硬的本領(lǐng)，這樣才能感同身受，才能真正動情。戲曲表演的內(nèi)在和外在以及動作和聲腔強度的分寸把握，既密切關(guān)系到人物性格的塑造和情感的準確傳達，又直接影響到觀眾美感的產(chǎn)生，是演員在創(chuàng)作中應該特別注意的問題，藝術(shù)的東西一定要講究，不要將就。細膩、細致、精細是對一個演員的要求。

觀眾對戲曲演員的表演動作與情緒、情感要求融為一體。所以，如果演員不能把內(nèi)在情感與外部動作郵寄結(jié)合在一起、或者演員內(nèi)心根本沒有情感時，觀眾就不能接受。初上舞臺的演員基本功、動作完成干凈利落、嗓音清脆等方面未必比成熟演員差，但他們卻不能想成熟演員那樣一招一式都能引起觀眾的極大興趣，關(guān)鍵是動作的情感含量不足，難以傳達給觀眾足夠的情感。

觀眾對聽覺的要求很高，需要演員將唱腔與情感聯(lián)系極為緊密，特別是演員的唱腔與情感要有機統(tǒng)一。那些只能依照音符唱出樂音，卻唱不出感情的演唱，那些傳達感情不準的演唱，很難引起觀眾的興趣。所以，這就要求演員，特別是戲曲演員，還應該超越體驗，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唱腔，是要以美的形式、合乎規(guī)范的藝術(shù)語匯與觀眾交流角色的內(nèi)心情感。戲曲演員在苦練基本功、掌握表演技巧的同時，還應把了解人的內(nèi)心情感、把握人的內(nèi)心情感、體驗人的內(nèi)心情感、準確揭示人的內(nèi)心情感作為一項最為重要的基本功，以適應戲曲觀眾審美需求的發(fā)展和變化，才能用藝術(shù)法則、藝術(shù)規(guī)范與觀眾進行最真誠的情感交流。

京劇大師尚長榮先生曾指出：“有些演員為了追求強刺激，賺取廉價的掌聲，飆高音，灑狗血，拉警報，這不是好演員。沒有感情的爆發(fā)點，不能讓觀眾叫好；要震撼觀眾，打動觀眾。要演人物，懂得人物的內(nèi)心情感和內(nèi)心世界，在表演上，水袖可以傳達心理活動，以倒海翻江的外化動作來傳達人物內(nèi)心的情緒。甩胡子可以表現(xiàn)人物的喜怒哀樂，傳達人物的處境和心情。胡子、水袖，都是高度美學的成果。我們戲曲演員不是賣藝的。我們演繹古今人物，給人賞心悅目的藝術(shù)享受，潛移默化，滲透著忠孝信義。能當一個合格的戲曲演員，是我的追求。讓觀眾喜愛，成為一名信得過的人民演員，是我最高的追求。做平常人，演不平常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