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依據(jù)自己的無為理論給政治家評了一個等級:
太上,不知有之;其次,親而譽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
翻譯成現(xiàn)代漢語就是:最好的政治家,是人民根本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其次的政治家,是人民親近贊美他;再其次的政治家,是人民害怕他;最差的政治家,是人民蔑視嘲笑他。
老子在兩千多年前就給天下的政治家評了一個等級。這個等級評得好厲害,到了今天仍然值得我們琢磨,特別值得官員們思量。
“太上不知有之”,老百姓感
覺不到他存在的政治家是最棒的政治家,這是在說,不折騰老百姓的政治家是最好的政治家。老子是在告誡統(tǒng)治者,不要炫耀權(quán)力,好大喜功,苛捐雜稅,貪污腐敗,瞎指揮,胡折騰,大搞形象工程,專門制造假政績。你到北歐去看,你正在街上遛狗呢,突然發(fā)現(xiàn)有位老太太也在你旁邊遛狗,你定睛一看,這不是咱們的女王嗎?你到超市買雞蛋,正挑著呢,突然發(fā)現(xiàn)旁邊有位老頭也在挑雞蛋,你定睛一看,這不是咱們的首相嗎?這樣的女王和首相,就是老子說的“太上不知有之?!?/p>
“其次親而譽之”,第二等的政
治家,是老百姓贊美他,親近他。
中國歷史上的皇帝,漢文帝算是體現(xiàn)了這種標準的政治家。漢文帝在位二十三年,全面遵循老子無為而治的政治思想。老子曾說自己有“三寶”:“一曰慈,二曰簡,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這三寶一為慈愛,二為簡樸,三為不敢居于天下人前面。
老子的治國“三寶”,適如胡寄
窗評價的那樣:“老子去奢保儉的主張與其他先秦各學(xué)派思想比較雖無若何特殊之處,但這一主張的提出,至少也反映了老子對當時貴族階級窮奢極欲、殘酷剝削人民所持的反對態(tài)度?!?/p>
漢文帝至少做到了老子治國“三寶”的頭兩條。
先來看他的“慈”。
漢文帝做了皇帝,在法律上立刻明令減輕刑罰,在歷史上首次廢除割鼻子、刴腳等殘酷的肉刑,他當了二十多年皇帝,監(jiān)獄中犯人非常少。
再來看他的“簡”。
經(jīng)濟上撤掉關(guān)卡,自由通商,大幅降低稅賦,甚至長達12年免收田賦,徭役三年一次,這在歷史上絕無僅有;思想文化上廢除輿論管制,廣開言路;個人生活上節(jié)儉自律,本來想修個露臺,但是一聽說花費黃金100斤,相當于中等以上人家十戶收入,立刻作罷。自己的一件袍子修修補補穿了二十多年,皇后的衣服不許裙擺拖地,帷帳不讓繡花。特別是為自己修筑的墳?zāi)?,要求利用現(xiàn)有的山頭,不允許專門起墳,陪葬品只用瓦器,不允許用金銀銅鐵錫等貴金屬,以節(jié)省勞動力和費用。漢文帝的政治表現(xiàn)和生活作風充分體現(xiàn)了老子主張的“慈”和“儉”,因此他順利克服了即位初期的政治危機,使國家進入正常發(fā)展的軌道,很快呈現(xiàn)了經(jīng)濟繁榮、社會穩(wěn)定,民眾安居樂業(yè)的太平景象,開啟了歷史上有名的文景之治。漢文帝因此獲得民眾的廣泛贊譽。直到西漢末年,農(nóng)民起義軍打進長安,搗毀所有能搗毀的帝王陵墓,唯獨對漢文帝的墳?zāi)瑰绷辏瑓s專門加以保護。
“其次畏之”,第三等的政治家,是老百姓害怕他,這自然是指專制國家的統(tǒng)治者。老百姓害怕的政治家還不是最差的政治家,最差的政治家是老百姓拼命編他的笑話,嘲弄他,蔑視他。這就是老子說的“其次侮之。”
無論多么不可一世的獨裁者,在百姓的輕蔑和嘲弄中,立刻就變成小丑。一個政治家臺上臺下被百姓拼命編笑話,在老子看來,就是最失敗的政治家。
例如希特勒,法西斯魔頭,能量大得很,歐洲差點全都陷于他的鐵蹄之下,但在百姓的嘲弄中,立刻就變成一個可憐可笑的小丑。有一個關(guān)于他的笑話說:
一次希特勒來到一個精神病院視察,問一個病人,是否知道他是誰,病人搖搖頭。于是,希特勒大聲宣布:“我是阿道夫·希特勒,你們的領(lǐng)袖。我的力量之大,可以與上帝相比!”
病人們微笑著,同情地望著他。其中一個人拍拍希特勒的肩膀說道:
“是啊,是啊,我們開始得病時,也像你這樣子?!?/p>
在這種辛辣的諷刺,輕蔑的嘲弄中,窮兇極惡的希特勒頓時就成了一個可憐蟲。
還有一則關(guān)于前蘇聯(lián)的笑話說:集體農(nóng)莊莊員伊萬在河里捉到一條大魚,回到家里高興地對老婆說:“看,我們有炸魚吃了!”
老婆回答:“沒有油啊?!?/p>
“那就煮!”
“沒有鍋呀”
“那就烤!”
“沒有柴呀!”
伊萬氣壞了,跑到河邊把魚扔了回去。那條魚在水里劃了一個圈,上身竟然躍出水面,舉起右鰭激動地高呼:“斯大林萬歲!”
這是在諷刺斯大林錯誤的經(jīng)濟政策導(dǎo)致物質(zhì)短缺,民生艱難。
老子的這個政治家等級表,值得政治家們貼在自己辦公室的墻壁上,每天對照對照,看看自己屬于哪個等級。
最后,老子對胡作非為、兇殘暴虐的統(tǒng)治者發(fā)出了嚴重警告: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老百姓被逼得忍無可忍,造反了,那時你再怎么鎮(zhèn)壓屠殺也沒有用。百姓已經(jīng)不怕死了,你還用死亡來威脅他們,豈不是枉費心機?
這是幾千年來回蕩在統(tǒng)治者頭上的驚雷般的怒吼!深沉的老子,也有金剛怒目的一面。歷史一再證實著老子,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秦朝的命運。
“秦王掃六和,虎視何雄哉?”秦始皇統(tǒng)一天下,建立了歷史上第一個中央集權(quán)大帝國,八面威風,不可一世。但是秦始皇以為馬上打天下,也可以馬上治天下,靠暴力能夠統(tǒng)一中國,靠暴力也能夠為所欲為地壓榨百姓。于是嚴刑酷法,橫征暴斂,濫殺無辜,窮奢極欲。秦始皇嗜殺成性,是歷史上少有的殺人魔王。一次他出游梁山宮,看到丞相的隨行車馬很多,心里很不高興。有人告誡丞相,丞相從此便減少了車馬。這個暴君知道后大怒,猜測身旁的隨行將自己的不滿告知了丞相,竟然下令將自己身旁的隨從全都殺了。公元前211年,有不滿秦始皇暴政的人在一塊隕石上刻下“始皇帝死而地分”。這個暴君知道后,立刻派人追查。找不到刻字的人,竟然將住在隕石附近的百姓全都殺光?!胺贂尤濉钡谋┬懈潜M人皆知,遺臭萬年。就是這樣一個殺人魔王,今天居然還有人肉麻地美化他。例如某位臺灣來的江湖先生竟然為秦始皇的焚書坑儒辯護,說是那些個被活埋的儒生很討厭,總背后議論政治。議論政治就討厭,討厭就該活埋,這是什么邏輯?秦始皇千古之后總算找到了知音??蓢@這位江湖先生還是學(xué)佛之人,心腸竟如此歹毒。此外,秦始皇又是“仁君”,又是“純爺們”,這類令人作嘔的吹捧,都在中央電視臺上堂而皇之地招搖。但是當年秦朝的百姓可不這么看。盡管秦始皇和他的兒子二世皇帝胡亥乃至李斯、趙高等兇殘無比,動輒以酷刑、屠殺來威嚇百姓,但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九百個小百姓揭竿而起,天下響應(yīng),很快就結(jié)束了秦朝暴政。貌似強大無比的秦帝國,只存在了十五年,傳了兩代就完蛋了。
有人總拿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來說事,說這證明了秦始皇的偉大。這些人的見識和明末思想家王夫之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王夫之談到秦始皇,有一個著名看法:“天假其私以濟天下之大公”。就是說,秦始皇當年統(tǒng)一天下,廢封建,立郡縣,車同軌,書同文種種舉措,不過都是為了滿足他的私欲,都是為自己的家天下盤算。但是天道在冥冥中借著他的私欲實現(xiàn)了統(tǒng)一的大公。統(tǒng)一天下改變不了歷史對秦始皇的定論:獨夫民賊,兇殘暴君。統(tǒng)一實現(xiàn)了,他的私欲、他的家天下卻很快就灰飛煙滅。不可一世的秦始皇,最后也只能成為天道的工具。這就是歷史的無情,西方人把這叫做歷史的詭計,中國人把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老子的警告穿越歷史的天空,令那些獨夫民賊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