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慈善信托中的受益人,存在著各種誤解,這里簡單做一個梳理。
慈善信托中是否存在受益人,理論上存在爭議。我支持一種比較傳統的觀點:慈善公益信托當中不存在受益人。原因有二:
其一,有一些慈善信托沒有人出現。例如環保公益信托、歷史文化設施保護信托、動物保護信托等。目前在信托公司的慈善信托實務操作過程中會遇到這樣的困惑,如:環保信托的受益人是誰?該如何措辭?其實,在這種信托當中表明信托的慈善目的即可,可以理直氣壯地不標明受益人。
其二,即便多數慈善信托中會有人從信托財產中取得利益,但這些人并非信托法意義上的受益人,他們在學理上被稱為“受領人”。原因在于,這些受益人原則上不能強制執行信托,幾乎無法行使信托法上受益人的種種權利。按照一種經典的表述,這些受領人只是隨機地("incidentally")3成為社會福利(social welfare)得到改善的反射(reflection)而已。
當然,目前的《信托法》和《慈善法》顯然和我的立場有別。但即便不采取我的這種“原教旨主義”的受益人觀點,說“慈善信托中不能有特定的受益人”也是符合法律規定的。這也是目前信托法和慈善法研究者的主流觀點。
不過,受益人不特定的要求似乎只是一個形式要求,該形式要求背后的目的是排除委托人通過設立慈善信托向關聯人輸送利益,同時攫取慈善信托的政策優待。只要有證據證明委托人和受益人之間不存在人身性質的聯系,受益人是否人數眾多,并非關鍵。例如,委托人設定公益信托資助信托法研究,同時設定遴選資助對象的條件:北京市211院校法學院教授信托法課程,30以下,在美國常青藤大學留學2兩年以上并有專著出版。即使最后符合條件的只有一位,原則上不能否認該慈善信托的有效性。
我國《慈善法》并沒有厘清受益人的概念,這在實務當中會造成嚴重的混亂。
例1 ,在實務中可能會有信托+基金會的操作模式,信托公司作為受托人,將善款交由基金會使用于慈善目的,此時很多人會認為基金會是受益人。
例2, 在基金會+信托模式中,基金會把所得善款交由信托公司增值保值,之后資金又歸還基金會使用,此時也會有人誤以為基金會設立了一個所謂的自益信托。
例3 ,如果一個慈善信托的受托人把善款交給大學等教育機構,很多人認為大學就是受益人。
這些都是誤解。
在信托公司和基金會協作的模式中,基金會和信托公司可以是共同受托人(管理受托人和托管受托人),基金會也可以是接受轉委托的人(信托法第31條)或者履行輔助人或者執行人等角色,不應該把取得善款的人都理解為受益人,否則真的會產生所謂“自益的公益信托”這種咄咄怪事。
在大學、醫院等事業單位(這些事業單位不符合慈善法中慈善組織的定義)取得信托財產的時候,應區分兩種情形:第一種,該財產歸大學并使用于大學本身:如建造科研樓、體育館等,此時大學可以比較勉強地理解為《慈善法》第35條意義上的受益人。第二種,大學從基金會或者慈善信托取得善款,該財產上附有特定目的,如設立獎學金、科研獎勵等,此時,大學扮演的是類似受托人角色而非受益人。
在慈善信托中,創設了一種“沒有所有人的財產”。原本在普通信托中,信托財產就已經被一種懸空機制置于相對獨立的地位,在慈善信托中只是以一種更極致的方式展現出來而已,慈善信托不需要受益人,至少不需要特定的受益人。非要為慈善信托尋找受益人是典型的以私益信托的思維強求慈善信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