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之性犯罪

顧建梅

在美國佛羅里達州南部的濕地邊緣，有一個名叫“奇跡”的田園小鎮，小鎮的奇異之處在于鎮上的200余名居民中超過一半是刑滿釋放，卻已不被外界所接受的性罪犯，其中還包括一名女性。這100多人中有教師、牧師、體育教練等，他們的罪名各有不同，他們有的侵犯了弱勢群體，有的偷看了兒童色情刊物，還有的猥褻了自己的孩子，也有因和自己未成年女朋友發生關系而獲罪的18歲少年。

在美國，性犯罪者付出的代價極為慘重。普通罪犯刑滿釋放后，便可獲得身心自由，可以選擇改過自新，重新融入社會。而性犯罪者的自由則將終身受限，無論他們遷往何處，都必須在當地社區登記報備自己的行蹤、住址、駕照號碼、體貌特征，警方還會將上述信息向社區公布，并放上互聯網提醒大家警覺提防。

如此說來，奇跡小鎮豈非性犯罪者的天堂？他們大可遷至奇跡小鎮生活。然而并非如此。性犯罪者必須提出申請，通過審核后方能入住奇跡小鎮。并且，在小鎮接受有限“放養”的一個前提條件是：性犯罪者必須接受心理治療。同時，當地性犯罪者跟蹤小組會派專員負責監督，專職警員每周都會造訪奇跡鎮，確認犯人平安無事。佛羅里達州有著對性犯罪者最嚴格的法律審判以及后續監控。奇跡鎮里的許多人都戴著腳環監視器，他們必須在晚上7點前回到住所，不能擁有手提電腦或手機。

現在我們清楚了，即便是向性犯罪者敞開大門的奇跡小鎮，性犯罪者也仍然生活在種種限制中，并且，這扇大門拒絕以下三類性犯罪者：暴力性侵者、吸毒者及戀童癖。

這與人們乍一得知奇跡小鎮時的第一感覺大相徑庭。因為大多數人往往對“性犯罪”有著狹隘的理解，把它等同于強奸，而實際上，性犯罪的范疇要寬泛得多。那么，什么樣的犯罪行為才被視為性犯罪呢？

是道德問題還是性犯罪

性犯罪是指人在性本能的驅使下或在反社會意識的支配下，為滿足性欲而對異性或同性故意采取的侵犯他人性的權利，妨害、破壞社會秩序和社會人際關系的性交或非性交性行為。

在我國，當前對性犯罪的定義與制裁，已遠遠落后于世界水平。或者正因為如此，使得許多邁出國門的中國留學生屢屢觸及他國的法律底線而不自知。

在美國，性犯罪的概念包括傳播兒童色情物品、亂倫等五花八門的罪名。在許多州，嫖娼、與未成年人發生性關系甚至下載色情網片，都屬于性犯罪范疇。

其他國家也各有嚴格細致的法則。

2014-2015年，愛荷華州立大學電子工程系的21歲中國留學生楊永康（音）被指控為持有兒童色情影像罪，調查人員在其電腦里發現上百張違法圖片，其刑事訴訟書中稱部分圖片包括嬰兒。一旦被認定罪名成立，楊將面臨最多可長達10年的牢獄之災。如果證明這些色情圖片為青春期前的未成年人，檢察官還可以將刑期提升至20年。

2014年12月20日，英國愛丁堡大學正在修習教育碩士學位的23歲中國留學生朱正新（音）因下載“極端兒童色情影像”而入獄。媒體報道稱朱為戀童癖者。朱通過網絡獲取的大部分視頻和圖片，為18個月到14周歲的男童。朱認罪后，被囚禁于愛丁堡治安法庭達八個月。

據美國新澤西州當地媒體報道，警方于2015年12月29日在位于新澤西州的一家微軟店內逮捕了一名男性中國留學生，原因是在其手提電腦中發現有兒童色情影像。

法制的落后使我們意識不到：那些在我國大部分地區被視為“道德問題”的丑惡行為，早已成為他國的性犯罪。

當然，也有的地區已開始與世界接軌，香港的《防止兒童色情物品條例》于2003年12月19日生效，其中將持有兒童色情物品也列為罪行，違者經定罪后最高可被判入獄五年及罰款100萬元。

如此說來，生活在奇跡小鎮上的性犯罪者似乎更接近于我們印象中的“流氓犯”而不是“強奸犯”。那是不是意味著強奸犯是不為奇跡小鎮所接受的呢？

答案是：那要看他是哪類強奸犯。

強奸罪，是指違背婦女意志，使用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手段，強行與婦女發生性交的行為。強奸罪大致分為以下三種：

暴力強奸：使用暴力、違背對方意愿與女性進行性交，包括通過武力或武力威脅來實施性攻擊或者企圖施暴。

法定強奸：和法定年齡以下的女孩發生性關系，不管是否得到她的同意。

欺詐強奸：性行為雖然得到了女性的同意，但卻是通過欺詐的手段。

奇跡小鎮拒不接納的是暴力強奸犯。

暴力強奸殺人案

云南段金全搶劫、強奸、殺人案

2008年9月8日，云南省昆明市人民檢察院以涉嫌故意殺人、搶劫、強奸三項罪名將犯罪嫌疑人段金全起訴至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

流浪漢、搶劫犯、強奸犯、殺人惡魔。誰能想到，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段金全就是一系列強奸殺人案件的兇手。從2004年至2007年，段金全像上癮一樣，在云南、湖南、廣西三地作案13起，有兩次下手的間隔時間僅兩天。在三年的時間里，共有14名女子受害，其中六人被他滅口。落網后的他說：“我不害怕，有時閑來無事，我還會蹲在埋她們的坑邊上抽煙，回想一下她們的樣子。”

被捕后，段金全對自己所犯罪行沒有一點隱瞞，也沒有一絲愧疚，他還帶著一絲嘲弄的口氣說：“你們一定覺得我無惡不作吧，可我自己不這么覺得！”

東莞理工大學奸殺案

2011年11月21日上午8時許，21歲的東莞理工學院大四學生敖翔事先藏匿在6棟C區4樓404室物色對象，當看見大二女生梁榮彩進入女廁時，便尾隨其進入廁所意圖實施強奸，遭到女孩反抗后殘忍地將其殺害。兩日后，敖翔向警方自首。

這似乎并不是一起蓄意殺人案，但是，在上海紀實頻道《眼界》中，敖翔直面攝像頭，坦白地說：“我感覺自己好像對這東西（強奸）著了魔，做完以后有種還想再做的感覺。身體已經沒辦法受自己控制了。”

令人遺憾的是，針對東莞理工大學這一奸殺案，《眼界》欄目和眾多媒體及輿論的結論竟然是：兇手的殺人動機源自性壓抑，社會缺乏對大學生們的性教育。難道說，強奸甚至強奸殺人的動機只是為了性嗎？

當一個人走進餐館火急火燎地說：“趕緊給我上份涮羊肉！”甚至不惜付雙倍的餐費要求優先接待，對此，我們可以說他對涮羊肉的食欲太強烈了。是的，是食欲。但是，如果此人蓄意置辦下宰殺工具，潛入他人的羊圈虐殺羊只并樂在其中，事畢，割下一塊鮮血淋漓的羊肉帶回家做涮羊肉，然后計劃下一次如何作案。你還能說，他是為了滿足他的食欲嗎？難道不是他對血腥的渴求？難道不是他對暴力的渴求？難道不是他對虐殺生命的渴求？難道不是他對控制與權力的渴求？難道不是為了滿足他的變態欲望？

奇跡小鎮之所以拒絕暴力性犯罪者，是因為人們清楚，一旦在性犯罪中出現暴力，犯罪的性質就變了，就不僅僅是滿足性欲那么簡單了。

事實上，強奸犯的動機是多重的：

1. 性欲動機

2. 攻擊動機

3. 權力欲動機

4. 發泄怨恨

5. 報復心理

6. 尋求刺激

7. 滿足變態心理

性與暴力，罪犯與受害者

約翰·巴德福醫師是鑒識計劃臨床主任，同時也是加拿大渥太華皇家醫院性行為門診的主任。幾十年來他一直試圖了解是什么驅使人犯下暴力性行為？對大多數危險的暴力性虐待犯來說，究竟是性沖動導致暴力，還是暴力本身引發性沖動？

性和暴力誰先誰后？為了找出答案，巴德福醫師研究暴力性侵罪犯，受測者全部為暴力性犯罪者。巴德福醫師用陽具尺度測量來評量性反應——將測量儀放在陽具周圍解剖學上一致的地方，電腦會測量陽具周長的任何變化。之后，受測者會聽到三種錄音，內容分別為性愛故事、性暴力故事，以及純粹的暴力故事，聽此三種錄音故事時受測者陽具尺寸反應受到測量并被記錄下來。然后，再次聽錄音，這一次巴德福醫師要求受測者盡量控制對故事的反應。結果令人驚訝，部分性罪犯可以控制對性愛故事的生理反應，但他們無法控制對純粹暴力的性反應。對部分人來說，和性分離的暴力才是讓他們興奮的主因。陽具尺寸測量表明，有一群暴力性罪犯顯然是因為暴力而興奮，殘害、凌虐、鮮血、淤傷才能讓他們獲得快感，受害者的痛苦、恐懼、慘叫和哀求不僅無法令他們住手，反而成為他們的興奮劑。

所以，對暴力性罪犯來說：性欲只是一種媒介，真正滿足他獸欲的是性暴力，是他從占有你、虐待你、控制你，令你生不如死中獲得的變態滿足。

對于暴力性犯罪，我們需要做出的反思還有很多很多，不僅要厘清性與暴力誰先誰后，還要警惕推責于受害者的傾向：比如某些人認為，女性言行不當或衣著暴露，會把自己推向“更易被強奸”的境地。

但事實上，即使沒有任何令男人“誤會”的不當言行，在一些特定情況下，女性依然容易遭遇暴力強奸。

還有，女性可以衣著“清涼”的世界十大浪漫之都并沒有成為“強奸之都”，恰恰是女性衣著保守的印度獲此稱號。

可見，當我們對性犯罪說“不”時，更需要說“不”的是對暴力性犯罪的曲解和對受害者的褻瀆。

編輯：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