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金融風險幾何

梁曉軒

2016年3月15日，重慶市長黃奇帆在重慶代表團小組會議上談到互聯網金融亂象時表示，他曾發現外地某村農民經過為期兩周的培訓后，專門到重慶開辦投資咨詢公司進行非法集資（非法吸收公眾存款）。黃奇帆說：“僅是某省一個村子就來了重慶30多人，一共注冊了兩百個金融投資公司。”這些農民參加培訓的內容主要有三個：第一是教人怎么去工商局注冊公司；第二是教人在公司成立后如何經營，以高額利息吸引投資；第三是如何在卷錢之后走人。由此可見，互聯網金融之亂象亟待整治，而作為普通投資者更需擦亮眼睛，辨別其中真偽。

把脈互聯網金融內核

若從普遍的認知上講，互聯網金融指傳統金融機構與互聯網企業利用互聯網技術和信息通信技術實現資金融通、支付、投資和信息中介服務的新型金融業務模式。但從法律意義上講，無論互聯網金融產品的名稱和概念如何，其實質仍屬債權、股權之流。在眾多的互聯網金融產品中，P2P占據了重要地位，其實質就是債權法律關系，無合理擔保的債權本身就意味著潛在的違約風險。而營銷人員在推廣產品時往往故意繞開產品的債權屬性，大談產品背后的高科技概念，以未來和預期作為噱頭。如此避重就輕，將產品的風險作淡化處理，從而達到營銷的目的。從法律責任的角度分析，債權背后是以信用作為背書，對應的是違約責任，違約責任往往通過事后的方式實現，如無可靠擔保，在中國當前誠信體系不健全的情況下，可以想見其風險幾何。

互聯網金融發案趨勢

從近年來互聯網金融的發案趨勢來看，首先，以各種金融手段為掩蓋，如以開展融資租賃、商業保理、票據等當季流行的金融業務名義，創造看似“靠譜”的噱頭，引誘投資，如E租寶模式。其次，傳統的金融騙局主動擁抱變化，融入了“互聯網+”思維，除網上宣傳與支付以外，充分利用主流社交軟件進行“微商化”運營，通過朋友圈進行擴散。其次，標的物呈多元化趨勢，無論互聯網金融產品如何神奇，終究需要一個物化標的作為載體。由此衍生出如虛擬產品與債權投資相結合，虛擬產品與實物相結合等種種形式，其實質仍是炒作概念，售賣“情懷”。再次，犯罪團伙呈現鮮明的地域化特點，如同“電信詐騙村”一樣，在某些沿海省份出現了“整建制”外出“致富”現象。此外，拋開互聯網金融真假屬性，就行業特點而言，互聯網金融行業呈現行業門檻較低、從業人員低學歷化、職業道德低下、經營方式泛互聯網化等趨勢，為整個行業帶來較高的風險。

類案分析一：

假互聯網金融擁抱微商

如MMM國際互助社區案。該組織對外宣稱其是由俄羅斯著名數學家謝爾蓋·馬夫羅季建立的慈善互助社區，全球穩定運作四年，會員超過1.38億。在運作上，該平臺采取資金匹配模式，進行上家與下家間的資金匹配。通過設立一個復雜的模型，在這種模型下，新增會員呈幾何式增長，從而覆蓋上一代會員。假設一定法域的潛在會員足夠大（人口數量足夠多），在社會財富與流動性增長的情況下，這個模型可以存續很久，直到潛在資源徹底枯竭。該組織以微信為重要的宣傳平臺，通過注冊的微信公眾號發布信息，并積極拓展微信群交流“投資”，擴展合乎“情懷”的投資標的。

該案另有一個顯著特點，就是部分投資者“玩家”心態嚴重。從投資人群來看，該案的受害人群體并沒有出現一般互聯網金融案件所呈現的投資者年齡結構老齡化特點，相當比例的投資者是受過學歷教育的年輕人。對應的這部分投資者，在參加伊始就意識到其中的風險，但是在日收益1%的高息誘惑下，他們選擇勇敢地進入“賭場”，參加這場“博傻游戲”。此外，該平臺還充分結合了當今時代的“情懷”潮流，參照投資者的特點，如“弘揚體育精神”，拓展出體育類的理財產品，吸引了眾多有過運動員經歷的年輕人投資，并以此為切入口，結合微信群進行傳播，以“興趣”“職業”等為標簽進行瘋狂擴張。

類案分析二：

虛擬產品與實物相結合

假互聯網金融還具有與實物化相結合的特點，如上海市松江區華亭老街發生的“今朝匯元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該案件具有一個鮮明的特征，就是實現了虛擬理財產品與實物的結合，而且將標的物設置為黃金等貴金屬之上。此種模式下，衍生出兩種交易形式，第一種是純粹的線下，“虛擬標的”并非以理財產品出現，而是偽裝成消費新方式。即當顧客進入今朝匯元的門店購買黃金飾品時，銷售人員會積極推薦她們的特色服務：金店的全場飾品可以提供免費穿戴，但是需要遞交對應價值的人民幣作為押金，而且顧客“試戴”的金銀首飾在無損的情況下可以更換款式繼續穿戴。假使顧客不需要穿戴，則可以獲得押金對應的現金收益。第二種則直接標榜黃金理財產品的屬性進行銷售，該產品分為45天期、1年期等品種，今朝匯元許諾以年化40%以下不等的收益率進行回購支付，或者到期獲得黃金飾品的方式作為回饋。上述兩種形式最終依賴的法律文件就是由每家線下門店開具的質押單以及相關的付款銷售憑證。據犯罪嫌疑人交代，做成付款銷售憑證就是為了將理財產品包裝成產品銷售，打法律的擦邊球。事實上，經過層層包裝的黃金質押式產品并不能提供高達40%的高額回報，最終仍歸結到龐氏騙局上。

類案分析三：

當假互聯網金融遇見傳銷

互聯網金融案還逐漸融合了傳銷的某些特點。在一起以虛假理財產品形式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件中，我們可以驚奇地發現傳銷的影子。犯罪組織內部實行多層級的傳銷結構，設立三級以上的“團隊銷售”模式，即以不同頭目為首的團隊進行競爭式銷售。進一步的，形成上線與下線對接，拉人頭，形成利益分享的機制，購買產品與會員資格綁定（會員具有優惠購買理財產品的資格或可以額外增加返點），成為會員的代價是拉進另外數個新人購買產品。

如圖，甲——團隊頭目，A，B，C為高級會員，a，b為普通會員，形成三級營銷結構。當a成為會員時，a的上線A與團隊頭目甲則可分享一定利益（被稱為“管道利益”），還能提升A及甲的“積分”提升自己的等級，以獲得更高的“管道收益”。甚至通過在管道或直推會員達到一定程度時，可以晉升為高管，享有整體的管理權與分紅權。

此種模式下，公司的盈利并不是來源于投資產生的增值效益，而是來源于通過不斷擴大的人頭進行返點以及新進資金對舊有投資的“輸血”。當新加入的會員（或成員）投資的數額不能覆蓋原有利息支出，距離泡沫破裂就不遠了。

值得注意的是，當虛假互聯網金融融合傳銷的特點，利用微信、網盤共享、云服務器等互聯網資源進行瘋狂擴張時，其危害也將呈幾何式擴大。

警方提示：莫讓貪欲遮蔽眼

經過比對，我們可以發現偽互聯網金融具有以下特點：利息奇高、平臺自融、銷售結構超過或達到三級、擔保公司與平臺或平臺實際控制人有關聯、標的信息不透明、缺乏實在擔保物、“玩法多樣”。或許可以總結出這樣兩條規律：第一，玩法多樣的產品一定不簡單，法律風險高；第二，高收益意味著高風險，過高的收益或涉嫌龐氏騙局。用一句時下流行的話就是“你看中人家的利息，人家看中你的本金”，過于關注收益而忽略風險管理，往往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此外，即使是真實的互聯網金融也存在一定風險。譬如今年兩會期間深圳市政府宣布清理房地產買賣場外配資，叫停首付貸。那么，部分處于首付貸下游的端口公司會否跑路，對應的首付貸類理財產品會否出現兌付危機？

當然，互聯網金融市場的進一步規范化，行業自律或許是一劑良方。2016年3月25日經黨中央、國務院批準，中國人民銀行牽頭會同銀監會、證監會、保監會等有關部門組建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并在上海市召開成立大會，中國人民銀行、民政部領導，上海市市長楊雄、人行副行長潘功勝、上海市常務副市長屠光紹等領導參加成立儀式。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掛牌成立，意味著互聯網金融領域監管與行業自律體系即將形成，這為解決當前互聯網金融領域的管理問題提供了一種新的期待。